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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弹人(1 / 2)



《Missile Man》



管它水蚤还鲸鱼,活着的都不顺眼。



任性妄为的男子,导弹人觉醒了。



拿些什么喂食,拿些什么喂食,拿些什么喂食。



才不是这种鬼东西。呀呀呀呀~~~



「我好想变成导弹人哦。导弹人真酷,我现在整个人都充满着导弹人的fu哪。」



阿茂把一个女人的头砍下来,手法像采收西瓜,一面嘀嘀咕咕。



这家伙每次一生气,和我一起出去「解闷」时,总是放同一卷带子,乐团THE HIGH-LOWS的《Missile Man》(注:叫THE HIGH-LOWS是日本摇滚团体,一九九五年成军,二〇〇五年宣布停止活动。成车初期多巡回校园演出,《Missile Man》(导弹人)一曲为正式出道代表作。)。阿茂这白痴居然还穷极无聊地把一卷九十分钟的带子,全拿来反复录了《Missile Man》这首歌。



那天,我照例一大早就被迫听着这卷白痴录音带,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脑袋受导弹轰炸的程度,就跟科索沃差不多,惨不忍睹。THE HIGH-LOWS那群人的想法我也颇有同感,但就搞不懂那小子为啥想当什么导弹人。



「阿茂,你自己大概没发现,但你的程度真的低得可怜耶。小时候没读过什么名人传记吗?像是《优秀的甘乃迪兄弟》或是《梦想翅膀的莱特兄弟》之类的,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出版社来学校推销,骗走我们零用钱的那些书。」



「那些对我来说都像狗屎,根本懒得理。追根究柢,刚哥你跟我的悟性不同啦。嗯,不一样,差太多了。」



「狗屎如果能发明飞机,那也是钻石级的屎啦。劈头就莫名其妙,导弹人?什么玩意儿嘛!听起来像个零食的牌子。至少一个大男人在砍断婊子脖子时,讲出这三个字就不搭轧啦。」



我第一次揍阿茂,是发现那小子想偷我的脚踏车,至于我们俩成了朋友,则是在那一星期后。那天我的脚踏车真被不知道哪来的白痴干走,觉得自己像在西伯利亚被洗劫一空的我,顶着一脸衰相,在脚踏车停车场晃来晃去,打算找个比我更糊涂的家伙当替死鬼,偷走他的车。



「这种偷法保证马上被条子拦下来哦,大锁整个破坏掉了嘛。」



我挑了停在暗处的一辆脚踏车,用铁棍撬开大锁,达成目的时,阿茂突然对我说。



「少罗唆。」



「轮轴弯掉就不能骑了啦。这根本就像不用润滑凝胶直接插进人妖的小菊花硬干,绝对不可以这么粗暴啦。要锁定上链锁的,而且要挑不用钥匙而是号码锁的。」



「你是人妖啊?号码锁?要怎么知道开锁号码?」



阿茂在旁边找了辆车,两三下「啪啦」一声,解开锁链。



我把铁棍扔进阿茂推到面前的那辆脚踏车篮子里。



「像我这种技术不好的人,注定骨子里就是个劳禄命的蓝领阶级啦……话说回来,这辆车感觉像个老头在骑的耶。」



「要偷的话,这种最理想啦。太贵的车会引起车主注意。顺便告诉你,我的菊花没被插过哦,让你失望啦。」



阿茂直挺挺地伸出右手,掌心放着一包已经打开的爽口糖。



「这辆铁马送给你,你得请我喝咖啡,去一般的家庭餐厅就行了。」阿茂笑着说。「只要稍微动一下脑筋,马上就能得手啦。号码链锁的话,就看车主的惯用手,右撇子就往右,左撇子就往左,转动一两个号码包准打得开。一大早匆匆忙忙的,没人有闲工夫一个个调整号码锁啦。」



「原来是精彩破解这种类似工蜂的特性啊。我问你,你是脚踏车窃盗协会的人力资源部部长吗?还是跟这辆脚踏车车主分手的失恋人妖?」



「我可没加入那种协会,也不认识这辆铁马的车主哦。但很容易想像吧,顶着啤酒肚的欧吉桑,老二除了撒尿之外,再也喷不出个啥米;跟老婆分房睡,在公司里位居管理阶层,每天早上在通勤电车上看到跟下属神似的女人,总想摸摸对方屁股,想得快疯了。糖尿病缠身,每餐饭后就好像看到戴安娜王妃在面前,一定得拿起牙签从里到外清一遍齿缝,难以自制。大概就像这样,四十年前的在室纯情男。」



「听起来很有学问,但很可惜,戴安娜已经过世喽。」



「她是幸福的。再也没有任何景象比看着中年大叔剔牙,更让人感到人生空虚。」



「最后落得埋在一堆像压扁牛奶糖盒的破铜烂铁里,这种死法也很超现实呀。抱歉,我很忙。脚踏车谢啦。」



「老实说,我想跟老哥你做朋友啦。」



「什么叫做「老实说』……你没头没尾地说什么呀,该不是为了报复我上次巴你一顿吧?」



「不是这样啦。就是……感觉嘛,感觉,老哥你给人的感觉很帅气呀……」



「呃,抱歉啊。我跟人妖不来电。」



「忘了跟你说,我不是人妖啊,澳门倒是有去过。」(注:文字游戏,人妖日文写成「オカマ」,澳门的拼音则是「マカオ」,顺序刚好相反。)



我盯着阿茂的脸,足足看了两分钟,接着掏出他递过来的爽口糖,闻了闻味道。



「你真是个怪胎。」



「医生也这么说,不过怪胎也会分辨人的好坏唷,因为我都乖乖服用情绪稳定剂。」阿茂低着头。



这副模样让我想起以前养的小狗。



在那只小狗还没被我发酒疯的老爸拿铲子打死之前,我和它算是心灵相通的共同体。



「抱歉上次打了你啊。」我拍拍阿茂肩膀。



「号码链锁的事是商业机密,不过我还是告诉老哥你啦。」阿茂笑了。



我和阿茂一下子就混熟了,也随即展开「解闷」那档事。



没什么理由,大概就是太闲了吧。



在电玩游乐场杀时间得花不少钱,但在电话交友中心锁定那些梦想在午夜之前遇到白马王子的游手好闲女,只要有瞎掰的吓人鬼故事,加上重复念着咒语般的台词:「想不想兜兜风啊?我长得很像反盯隆史哦,阿茂是小木村拓哉。」这样就能轻松把对方钓到手。



阿茂在精神上虽然是个爱黏人的家伙,却也有些小地方惹人疼爱。



奇妙的是,这小子明明看来没工作,却还是一副人模人样的派头。



我曾是个自动贩卖机的巡回业务员。「业务员」听来很称头,其实工作内容就是为自动贩卖机补货。照理应该到处巡回补充,让放置在各处的自动贩卖机随时保持正常供应状态,但我们这个小公司总等到顾客主动联络「已经售完喽」,才出动补货。



「你也一样,不快点出去跑业务,就准备被炒鱿鱼吧。」公司前辈阿达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提不起劲。大伙儿都认为公司雇用我们,只是因为正值自动贩卖机生意好的夏天,盛传只要天气一冷,我们就得准备打包走人。我也有同感。



对我们这个以自动贩卖机营业额为主的公司来说,巡回业务员的意义大概跟多挖出来的耳屎没两样,真正赚钱的部分是用那句当作饵的广告词:「价值两百万的自动贩卖机限时五折,还有机内罐装饮料五年免费补给!」引诱那些存了一笔小钱的阿公阿婆来投资,或者骗些脑袋装浆糊的家庭主妇,「这家公司是自动贩卖机业界难得的好康哦,一个月保证能赚超过十万。」骗这些笨蛋上钩,才是敝公司的老本行。



当然,如果自动贩卖机不是二手的话,古早时代一台可能真的价值四百万:至于营业额的预测,就跟算命一样,说不上准不准,还有饮料免费补给也是真的。所以喽,那些宣传也并不都是能当作呈堂证供的吹牛皮。



不过,在这个景气冷到连西伯利亚的永久冻原都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的时局,提出这等诱人条件还没破产,当然就得靠要点小花招。关键就在以「赠送」为名的五年份罐装饮料,将一次全部运送给客户。除非是在超级偏僻的乡下地方,否则在看到占地长七·五公尺、宽四·五公尺、高四公尺,总重量达一点五吨的三千箱罐装饮料瞬间,绝不可能只用一句;「请放在那边就行了」,轻描淡写带过。



业务员也不会找上那种看来有自备晒谷场或仓库的住家,他们锁定的是仅有一小处庭院却种满盆栽来衬托的家庭,这种作法就像顶上稀疏的人得靠烫小鬈发来掩饰,是一样的道理。换句话说,业务员的目标,大概就是寻找类似会在东急手创馆购买木制门牌的人家吧。



因此,绝大部分的客户会茫然地盯着堆在路边的一座易开罐小山,「这么多……伤脑筋啊。」接着强力要求运送人员载回去。不过,运送人员必须佯装出无法答应的态度,「我只负责送到指定的地点……」 一面打电话跟公司联络。接下来电话中的两三句对话完全是例行公事,毫无诚意,就像对着已知来日无多的人保证「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番交谈后,运送人员叹口气,跟客户咬起耳朵,「是有一个方法能解决……」那就是月付五万圆,租用公司的仓库保存。当然,最后别忘了追加一句:「现在不当场决定,我就要回去喽。」



想像在自家及马路之间往返一千五百赵,加上搬运后腰骨有如刨刀刮过的苦差事,所有客户在这个时间点,只求能摆脱这最糟糕的状态,因此无不感到十分欣慰,并在一场误会下,身陷半脑死状态,在仓库租赁合约上盖印。然后,运送人员露出一脸助人为快乐之本的模样,确认相关文件无误后,将一箱箱饮料搬回车上,往下一个客户家驶去。



当然,这些罐装饮料就像餐厅里用来当作装盘摆饰的荷兰芹一样,重复使用,公司根本没什么让客户保存商品的鬼仓库。况且,若是客户的饮料没卖完,就能继续收取仓库租金,这才是整套计划里的必杀绝技。



我先前也干过这种业务,不过一个月就辞职闪人,并不是受到良心谴责,而是觉得没劲了。倒是在巡回路上,从钱箱里偷偷抽个五百、一千来得轻松多了,把这当作薪水的一部分,我就没什么好抱怨了。我从小的个性就是这样,不管蛋糕或披萨,只要能分到一小块就心满意足了。公司虽然接到一些申诉,说客户认为金额短少,但申诉方面只有个请来专门听这些抱怨的员工,是个已经洗手不干的前陪浴女郎,这位大婶总能处理得很恰当。如果遇到脑袋稍微灵光一点的客户,交代我们前往时先把钱箱净空,这种状况下,就改成从找零专用抅小筒子里摸钱,反正总会有办法。



发薪日当天买本《Naitai》(注:月刊杂志,专门介绍各类情色等特种营业最新讯息。),找个在某种状况下甚至忘了生意而迷上我的马子,预约时间,排队等候,小弟弟接受一阵魔鬼刺激后,付钱走人。不过,每个马子看上去都不错的原因,其实是每张脸都经过整形。再说,就算露出价值百万的笑容,那双眼睛还是透露了「客人不过是黏在万圆大钞上的屎呀」。



偶尔我也听听唱片,看看录影带,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在那之前,我就是过着这种生活。日子根本毫无意思,有时半夜突然醒来,手脚异常冰冷,真的很烦恼自己是不是成了死人。



这时,阿茂出现了。



「你看看,我用枕头练习过唷,技术很不错吧。」



手肘以下整条前臂一片鲜红的阿茂,提着那女人的头。



森林里太阳已经下山,四周暗了下来,地面冒出一股呛人的湿热空气,奇妙的是,我整个人的体内却冷冰冰的。



女人微张的嘴唇隐约露出牙齿,眼睛仿佛睡着似的闭上,但下巴以下的皮肤裂开,出现参差不齐的神经、脊椎与肌肉,看得出原先接续的颈子。



「重吗?」



我看着阿茂身旁的躯干,又瞄了他手上的头一眼。



「要拿拿看吗?」阿茂把那颗头扔到撕开的塑胶袋上。「不要沾到土哦,我可不想带回家里清洗。」



这下子换我从头发一把抓起来,手感比同样大小的保龄球轻多啦。或许我提起的位置拉扯到太阳穴旁边,从正面看起来,那女人眼睛似乎半睁开。



「没想到那么轻耶。一颗大小差不多的高丽菜还比较重呢。」



「因为这家伙是个蠢货嘛。比起知识之类的大脑记忆,我看一定以做爱、手淫这类肉体记忆为优先。」阿茂笑着说。



「如果是这样,那光是小脑肥大也好啊,不过,我看这颗头轻到连当作加压酱菜时的重物都不够格。」



「连死掉都没半点贡献,感觉还真悲哀。我也得警惕自己。」



这女人在电话交友的留言中说:「成人单纯利落的肉体交往,最低消费十万。」于是,在回复「二十万如何?」后对方便轻易上钩了。她好像说了自己离过一次婚,还带着小鬼,但事到如今也无从确认。



「那边有一大摊血哦,小心脚边,别把鞋弄脏了。」



看到我走近躯干部分,阿茂提醒我。



「血流得好多啊。」



「据说成年男人全身有四公升左右的血,女人应该也差不多吧。」



套着背心瘫在地上的躯干部分,布满了先前我和阿茂乱七八糟踩踹的鞋印。抓准她断气的那一刻,我一贯地拿起金属球棒准备打爆她的头,阿茂却及时拦阻我,说今天别打脸。于是让她低着头,把球棒架在她后颈上,我和阿茂一人一边坐在两端,同时用力把那女人颈骨压碎。在类似踩过保丽龙的轧轧声响起时,那女人全身开始不停痉挛,我们俩也起身休息一会儿,抽根事后烟。



「她这个痉挛的方式,跟昨天看的《挑食王决定战》(注:原名为《食わず嫌い王》,由谐星团体「隧道二人组」主持。每次节目邀请两组来宾,互相猜测对方不敢吃的食物。)里端出来的活鲤鱼生鱼片差不多耶。不是动作大小,而是振动的感觉。」



「我没看啦。」



「噫!你不看隧道二人组的节目吗?」



「不看,那种内容蠢透了。」



「电视节目当然都蠢啊,这样才好,不必花脑筋。」



「那些家伙老大不小了,还装什么年轻啊……要不就是自己人互相吐槽,或是整其他女人,只会这几招……无聊得很。」



「那,《五花八门浅草桥》(注:原名为《ASAYAN》,一九九五至二〇〇二年东京电视台播出的实境综艺节目,日本流行歌坛中如早安少女组、化学超男子都崛起于该节目。)咧?还是《爱与离别的夫妻》(注:原名为《爱する二人别れる二人》,一九九八至一九九九年富士电视台播出的节目,由美川宪一及三野文太主持。公开征求夫妻上节目,讨论婚姻中的种种难处,最后在节目中选择是否继续或结束婚姻关系。辛辣内容屡遭非议,最后更因出现造假疑云而停播。)呢?对啦!还是像《NepFuji》(注:原名为《ネプフヅ》,一九九九年富士电视台播出的深夜综艺节目,由三人谐星团体Neptune王持。)、伦敦靴子节目里的『强行搜查』(注:原名为「ガサ入れ」,一九九七年朝日电视台播出的深夜节目单元之一。内容设计接受男性委托,调查有出轨之嫌的女友,由两位主持人强行进入女方住家搜索,由查证结果判断女方是否劈腿。)的单元咧?」



「不知道啦。反正我在学校光听别人讲就一肚子火。欵,她不抖了耶。」



「真的耶。不过,刚哥真的跟其他人不一样,是如假包换的怪胎。」



阿茂抓了一支大型美工刀,喀叽喀叽推出刀片,往那女人走去。



我把从阿茂手上接过的那颗头放在地上,拉开眼皮看看。细细的泥沙像条线似的混进眼珠子里,这女人却一声也不吭,如果她还活着,肯定会痛得大吼大叫吧。死,真是件奇妙的事啊。顿时让我感触良多。忽然想到,舌头变成什么样子呢。我在地上随手捡起一支冰棒棍,拨开她的嘴。一排像被虫啃过的牙齿后方,有团宛如老鼠的灰色死肉。原本还想伸手捏捏看,不过从刚才就老闻到一股市中心排水沟的臭味,于是我决定作罢。



「你觉不觉得很臭啊?」



「除了血之外,还有很多东西流出来呀,而且生肉也有一种气味。话说回来,人类因为杂食,所以肉是臭的,在这个原因下,人才会吃那些非杂食类的鸡啊猪啊牛啊。人很臭的啦……」



阿茂挖着洞穴,准备把这女人违法弃置,挖完之后,递了头灯给我,接着他又专心玩起那颗头,花了将近两小时。至于我,没那种能玩死人头长达两小时的天分,就在一旁见习,看着阿茂把石子塞进死人嘴里,一下子又把她的牙打碎,我在心底暗自感叹,原来人类的脸八要悄作「调整」,就会出现千变万化的表情哪。



「啊!这样好像!」



阿茂高喊一声,赶紧拿起挂在腰上的拍立得相机拍下女人那张脸。



闪光灯瞬间照亮漆黑的森林。



女人的脸和一个爱假哭的欧巴桑歌手如出一辙。说什么要到国外发展,骨子里根本只是成天追着老外的大席。



「有个老太婆歌手就长这样吧。」



「整形整过头,就跟死人脸差不多啦。不是有一种换肤手术吗,就是用化学药剂把脸上的表皮侵蚀后剥掉吧。去除那些用化妆也掩饰不了的皱纹、老化,一张脸变得越来越没表晴。况且,那个什么除皱,根本就是拉扯头盖骨外的皮肤,把多余的部分截掉,到最后连表情都做不出来啦。换句话说,这些家伙在萤光幕前根本大刺刺地把死状贴在脸上。」



阿茂又拿出一把野战刀,插进女人的后脑袋,从颈子底部往脑门朝上深深纵划一道口子,接着双手慢慢伸进皮和肉之间,十指直接搓揉起头盖骨。过程中发出的声音宛如撕除黏力超强的酸痛贴布。没多久,两只手掌在皮肤下的隆起来到女人脸颊和额头一带,接着就看到阿茂的手指从眼皮旁边穿出。



「我想弄一张完整的皮,可以帮个忙吗?我抓着里面实心的部分,你帮我把两只耳朵拉紧哦。」



我从女人正面紧抓住耳朵,阿茂则开始晃动身体,像从被窝里拖出一只保险箱,完整地将皮下的实心部分拔出来。只见阿茂手上一大块斑状物体透着脂肪的黄、肌肉的红,加上类似爬虫类没有眼皮的双眼,还有看似恫吓的牙齿裸露。



而我手上,仅剩一块长着大撮头发的皮。



在回程车上,阿茂还是听着那首《Missile Man》。



「打算拿『那个』怎么办?」



「当作纪念呀。空闲时可以拿来做别的东西,像是包包啦、皮夹之类,多收集一些还能做成床单耶。这就是连环杀手的特质吧,果然对某些东西就是有特别的感情耶。」阿茂得意地说着。



「你在家会想到像今天做的这种事吗?」



「会呀。」



「什么时候?」



「比方感觉孤单的时候,或是深夜节目太无聊,看到发呆的时候。仔细回想起一张一张脸,心里就忽然变得好平静耶。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接着就能一夜好眠哦。」



「啊,因为你不喝酒,这就像你的睡前酒吧。」



「对啊。酒都寄放在我脑袋里。还有啊,偶尔新闻里会报导有人失踪的消息吧,看到这个也会让我很高兴。刚哥也是吧?」



「我没这种嗜好。杀完之后一了百了,再没任何意义。因为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正常人。」



「怎么这样讲咧,刚哥也是一个了不起的连环杀人凶手呀,而且我们还以杀人为乐耶。唉,你真是太没自觉了,万一被抓包就惨喽。就会变成『案件是发生在现场!』呵呵。不过,如果刑警像青岛一样,我就算被抓也甘愿啦。倒是室井就很恐怖了。」(注:引用自著名连续剧《大搜查线》《原名《踊る大搜查线》)中的桥段及名句:「案件不是发生在会议室,而是在现场!」)阿茂笑着拿出一颗爽口糖给我。



「以杀人为乐……啊。」



我有那么神吗?



我望着车窗外黑漆漆的山头,想起以前老爸带着全家人去滑雪,就那么一百零一次。



老爸不听老妈的劝,从家里一出发就边喝酒边开车,三更半夜眼看就快抵达终点时,车子在一个弯道上不小心就往路边的树撞上去。大树后面刚好有个倒霉鬼,喝醉了酒准备从滑雪场离开,中途在路边小便,结果在一阵冲撞中遭到波及,整个人滑落到森林下方,一整排树倒下后,断枝刚好贯穿那家伙的老二,像极了一根炸热狗。



眼看一切计划全部泡汤,平常为了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抓狂的老妈,丢下老爸一个人,带着我和妹妹回家。



「我对书上写的那些杀人凶手特徽很有兴趣,尤其想知道是不是和自己符合。」



接下来阿茂又动不动就讲起一大堆杀人凶手的事。不久之后,一股舒适的疲惫就像丝棉一样包覆着全身。先前在我耳边张牙舞爪的《Missile Man》,也不知不觉回到阿茂那里去了。



我和阿茂就过着这种生活。阿茂每个月会挑一个女人,为了晚上睡得着觉,我们俩有个默契,最好挑个差劲的人,实际上却不得而知。因为也可能外表看来差劲,个性却是很老实,就跟西瓜、葡萄一样,得吃了才有办法判断,人也得杀了才知道。



奇妙的是,开始这档事之后,自己内心变得出奇平静。即使陷在车阵中,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心浮气躁,遇到随便乱超车的家伙也会很自然地礼让。在这种情况下,从前老在胃附近蠢动的那团「热蛇」,发出的呻吟也压低许多。然而,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烟消云散。



老二挺不起来了。



找还是像以前一样,一到发薪日,就在《Naitai》里找个女人happy。女人舔了又舔,小弟弟却像条死鱼,瘫在两腿之间。过去的暴坊将军居然不告而别,没留下只字片语就隐居去了。



「欸,软趴趴的耶。」



这个我熟识的女人,叫做安室,按着沾满口水的下巴,嚷着「哇,下巴好酸哦。」松开了我的小弟弟。店里号称今年十九、但实际年龄只有十七的安室,为了晒肤沙龙、PHS和PRADA,而替男人摩擦小鸡鸡。每次一碰面,她就紧张兮兮地问:「我是不是变白了?」深怕前一次上晒肤沙龙的成果减退。不过,哪怕在隆冬碰见安室,她还是维持一身红棕色的干燥肌肤,令人联想到婆罗洲的红毛猩猩。



那天,我抱着微微的期待,心想说不定安室能让小弟弟勃起。这小妞不用手,光用舌头就有办法拨打手机,而且还在小穴旁边刺了「Born to Lick」(为舔而生),根本就是个正字标记的婊子,深得我心。



败兴的我随便聊起阿茂那里听来的连续剧或模特儿八卦,消磨多余的时间。



「欵,DIY也要有个限度,别做过头哦。变成这样,遇到普通的穴就硬不起来啦,再怎么号称绝世美穴,也比不上男人的握力嘛。再说,世界上也找不到这种无敌紧穴啦。」准备离开前安室笑着说。



一站起身,看到角落一只体色和安室一模一样的蟑螂仓皇逃窜,我什么也没说。



「客人准备离~场。」



我在前往冲澡间途中,听见她扯着嗓子语气妖媚地高喊。这时,忽然发现她下腹部有一道肿胀血痕。「那是怎么回事。」



「割盲肠啊。改天再来哦,下次大干一场。要玩肛交也没问题唷。AF(注:anal fuck,肛交。)项目要多加五千块……我会洗干净等你唷。」



我走出店外,想起安室那道伤痕。



仅仅那一瞬间,暴坊将军生龙活虎地回来了。



我们社长经常说教。



基本上,业务员的薪资全靠业绩抽成,绝大部分是直接拜访完客户就回家,但我们这些巡回业务员得先到公司看看昨天客户的联络状况,早上都过得很悠闲。再说,实际上也没有太多业务得跑。中学毕业后从北海道只身到东京、以白手起家成立公司为傲的社长,其实才不到四十岁,但前后左右怎么看,都像五十岁的老头。「娇生惯养」是他的口头禅。



「想当年我在你们这个年纪,成天不是被揍,就是让人耍阴的欺负,简直工作到死去活来。比起来,你们这群小子根本是在极乐净土,娇生惯养的!」



据说每星期吃五天烧肉的社长,一靠近他,就能闻到浑身飘着浓浓的炭火昧和大蒜臭,跟厕所里的芳香剂差不多。



「你们这票家伙都是三流市民,脑子又差,论耐力更是免谈。这辈子想过好生活是不可能了,不过,趁现在还来得及过点稍微像样的生活。」



某天,我把小货物上到巡回货车时,后颈子突然莫名其妙一阵凉凉的。



社长居然在我正后方吹气。



「鹿岛,你不想跑业务了吗?」



「啥?」我回答得无精打采,心情就像摸彩时抽中面纸一包。社长随即紧抓着我的肩膀。



「听说你搜括了钱箱?」



我身子一扭,将社长抓着肩膀的手松脱,没想到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捣下方,使出一招猴子偷桃。



他手上的劲道比我想像得还强,卵蛋全在他掌握之中,令我动弹不得。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早就习惯对付你们这种人渣了。废柴走到哪里永远是废柴。是吧,鹿岛?」



社长的脸紧贴过来,就快撞上我鼻子了。



打从我在故乡的卡拉OK失身后,再也没跟男人靠得那么近。



「是不是觉得我们公司的工作不太妙啊,所以才吓得要命,以为干了什么诈骗勾当是吧?」



「没这回事啊。」我笑着说,但那家伙可没笑。话说回来,他本来就像只鮟鱇鱼标本,就算嘴张得大大的看似在笑,眼睛却不带一丝笑意。



「这世界上没有善恶啦,那种东西只存在报纸或电视里。生存呢,其实很悲哀、很辛苦的。我跟你生活的现实中只有强弱之分,也就是赢家或输家,你想在哪一边?」



「当然是赢家啦。」



「那就要痛下决心啊。别看我这样,老子以前也曾经把不少人打得半死进医院呢。当时看来犯了罪,但现在既然当上社长,回头看看,那也是在这条人生路上不可或缺的肥料呀,如同夜路上的一盏明灯。」



我发现他嘴里散发着跟上次那具尸体相同的臭味,赶紧低下头。胃底那条热蛇蠢蠢欲动,一股如同烙印的灼热在皮肤与肌肉间隐隐蔓延,让我内心慌了起来。顿时仿佛有个预感窜过脊髓。



冷不防地,我的下颚被一把抓住,同时有个东西紧贴着脸颊,那感觉像是擦拭汗水的湿毛巾。



那家伙正舔着我的脸!



「太嫩啦,你们这些小鬼,还得展现多点拼死的干劲哪!」



社长放开卵蛋,摸摸我的屁股,最后居然还抛了个媚眼才离开。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脸上那股社长留下的烧肉味竟吸引了一群盛夏的苍蝇,嗡嗡嗡地聚上来。



那天我只跑了四个案子,剩下六件搁着。



为了克制腹部那只蠢动不安的大蛇,搞得精疲力竭。我在河边停下巡回货车,一手拿着罐装咖啡躺在河堤上,望着空中厚厚的云朵陆续生成,再飘往东方。我把每一朵云都取名为「烧肉大王」,心里不断复诵着「消失吧,消失吧」,同时望着云朵渐渐化成碎片。河堤边上的杂草在日照下熏出一股特殊气味,进入鼻腔后,似乎一扫体内混沌暧昧的焦躁。我躺在地上,加速深呼吸,急遽重复多次。这么一来,腹部那只蛇好像也离开了。不久之后,腹腔中宛如刚清洗过的水槽,一拍之下,甚至还会听到「哆咚」的回音,空空如也。



西侧铁塔附近生成的云朵像是人的双臂、双脚、躯干、头部,各部分聚合、离散,总算在飘到我正上空时静止。看上去好像是个往前跌倒的女人。出神望了好一会儿,女人胸部的云朵开始散去,接着云层上方的太阳如探照灯似地映射着河岸。虽然只是一道细细的光线,却照得河边芦苇闪闪发光。



我没来由地起身,冲下河堤,踩进那丛光线射进的芦苇。



芦苇丛中可看到阳光在河面上映衬的光圈,仅有直径一公尺左右的范围。



我停下脚步,凝视着那团闪闪光圈好一会儿。



强光令视线范围一下子失了色,世界仿佛被一张深绿色玻璃纸完全覆盖。过了一会儿,在光线乱反射中又似看到一张脸。随着河水扰动,那副表情就像躲在风吹帘后的人儿,一下子出现脸颊、眼窝,又倏地消失。虽说这叫一瞬即逝,但很明显的,那是一张罩着薄纱的脸。直射的光线刺痛双眼,我却不想放过那抹烟雾般的不确定,奋力勉强自己睁大双眼。



「heyade…us hadeus」



我耳里想起一串不成字的声音。光线映射出的表情扭曲,嘴边的影子动了一下。这是我打娘胎出来第一次经历幻听,远比想像中更清晰地回荡在脑袋里。



「哈得斯?」我低声复述耳里听到的声音,却无人回应。



一股全身竖起鸡皮疙瘩的奇妙感动笼罩着我。



过了一会儿,光线逐渐消融,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没多久让四周响起类似响亮的鼓声。



阿茂住在一间四房两厅的公寓。



「宾果!宾果啦!刚哥。」



我说了在河堤那次清新的经验,阿茂开心笑着说。



「什么意思啊?」



「这就叫做超自然体验呀。经历过非比寻常状况的人,一定会遇到哦,像体会过濒死经验的人,或是太空人。结论就是,刚哥也加入了那个行列,不再是普通人喽。」



「听不仅啦。」



「也就是说,你已经成了如假包换的杀人凶手喽。」



阿茂猛点头,摆明一副「干得好」的态度。  !



「我觉得如假包换的杀人凶手只在监狱里。」我撕了一块冷掉的披萨送进嘴里。



「不过,我好像在哪里看过耶,那张罩着薄纱的脸。」



「唉,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既然是对方主动接触,一定还会再出现。」



「又不是推销报纸,不可能像你讲的那样啦。你说得倒很轻松,那你遇过吗?」



「有哇。」阿茂表情紧张地看着我。



「是什么状况?你之前从来没告诉过我,骗人的吧?」



「谁骗你啊。大概半年前,有一次跟刚哥出去混,回来时在这栋公寓电梯里看到的。」



「是怎样的情形?」



「别问啦……反正没啥大不了,你听了准会笑我。」



「谁笑你呀。」



「你会笑啦。」阿茂红着一张睑。



我走近阿茂,一把揪住他的鬓毛。



「我看拔来做一撮鬓毛专用的假发好了。」



「我、我说就是了!有个大概五十公分、长得像兔子的黄色动物,也在电梯里。」



「这样谁听得懂啊,画来看看。」



阿茂摸摸鬓毛,在计算纸上画了起来。



我在他旁边瞄了几眼,纸上出现一只体型像圆形年糕的老鼠,面带笑容。



「欸,你这小子,这不就是皮卡丘嘛!」



「就是啊。」



我笑炸了。



「所以我才不想讲麻。」



阿茂胀着一张红通通的脸,我继续百万年来难得地笑歪肚子。



「你太扯了,阿茂!然后咧,皮卡丘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啦,我看他也吓到了。」



接下来整整半小时,我整个人笑到在地上打滚,而阿茂则鼓着一张脸,气呼呼地盯着电视。



「刚哥,这个比较重要啦,你看。」  .



笑到全身痉挛的我总算稍微恢复正常时,阿茂递了一份体育报过来。



版面上刊载着「灵异照片?追追追」的标题。



「什么呀?」



「最近有一座桥很红啊,经常有人在那里拍到灵异照片,更稀奇的是连白天也拍得到。有杂志到现场采访,听说是真的耶。」



根据报导,一开始传闻在那座桥正中央拍照时,背景森林中会浮现一张人脸;当地的小杂志社为了辨明真伪,实地走访,发现的确拍到了类似人脸的景象。这下子当然更令人好奇,随即找来特异功能人士调查那一带的环境,希望能解释这个神奇现象,没想到竟然在树枝上发现确实挂着一张人的脸皮。



我顿时感到胃部灼热,好像被人拿根烧红的铁串直往屁眼里捅。



「你这小子!这个!」



「对呀。」



我抬起头,看到阿茂在一旁叉着双臂。



「什么对呀!这不是被我们杀的家伙吧?」



「八九不离十吧,伤脑筋。但我不是故意的唷,一定是埋得太浅,才被乌鸦之类的挖出来吧。畜生就是这么肤浅啦。」



「这个,到底是哪时候的?」



「我也搞不太清楚耶,不是有个超级痴肥女吗?第三次还第四次……」阿茂就连回想也皱起眉,一脸的不耐烦。「大概是那只吧。」



那个痴肥女,我倒有印象。



因为那是我在电话交友俱乐部钓上的女人。



「人家纪香也吓一跳,全身冒出费落蒙~」电话中嗲声嗲气的女人,一见面才发现根本是米其林轮胎。



那天不知怎么了,阿茂脑子不太对劲。一大早就跟我直嚷嚷,问他能不能跟死掉的女人玩玩,似平对我盯上的女人充满期待。结果,眼前这个肥女再怎么恭维,唯一能博取好感的,大概只有人妖相扑力士的屁眼,这下子让阿茂更疯,整个人差点废了。



我们约了痴肥女一起兜风,她要求把车开到得来速点餐区,点了鱼堡三份、三层汉堡两份、起司双层汉堡、薯条、苹果派、鸡堡,外加香草优格雪泥,在一个人独占的汽车后座开始解决这堆食物。



阿茂气得太阳穴浮现铅笔一般粗的青筋,掏出钱来付帐,我则开始沉溺在自虐的快感中;回应我们的,只有痴肥女每嚼一口肉片和面包时发出的喀滋喀滋声,听起来像年底时捣麻糬的声响。



不久之后,痴肥女口里飘散着那股白肉鱼腥味,加上有如廉价墨水的狐臭,还有欲盖弥彰的香水,这些气味混在一起,让我喷嚏打个不停,负责驾驶的阿茂则一脸苍白,整个人被薰得死去活来。



「真想死呀,真想死……」



阿茂像念咒似的低吟,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有人因为懊恼而飙泪。



「这个鱼堡绝对比那个鸡堡来得啵棒。今晚啵棒。啊,『啵棒』太老掉牙了,你们没听过吧。那你们也没听过死大婶婆喽。呵呵呵……嗝。」



痴肥女接二连三说起一大堆连环保局都懒得回收的陈年老梗,最后干脆坦承她说自己不到三十,其实已经快五十啦,说完还咯咯大笑。



: 到了相模湖下中央高速公路时,我和阿茂感觉就像被涂了重油的新干线霸王硬上弓地捅了好几欠菊花。



「欵,欸,小哥,人家要嘘嘶。」



下交流道将近二十分钟后,痴肥女从后方伸出她那如去骨火腿的手臂,勒紧我脖子大喊。



「什么呀?」



「傻蛋,难道要我这种淑女说出口吗。上厕所呀,厕所啦。小孩子上册说的时候,不都是爸妈抱着说『嘘……嘶』吗?就是『嘘嘶』啊。」



「喔喔,小便啊。这附近还没看见厕所耶。」



「讨~厌~」。痴肥女一扭动身子,立刻机关枪似的放了一连串响屁,「那随便找个地方停,不然我就在车上嘘嘶哦。」说完又抖动起巨大的身躯。



阿茂顿时以前所未见的飙风神速急打方向盘,把车子往旁边的避难车道一停,丢下一句话,「就在车边解决吧!」



被痴肥女的臭屁搞得眼睛熏、喉咙呛的我,抢先一步逃出车外。



我走到对向车道,让傍晚的山林空气净化肺部;痴肥女一蹲下来,立刻响起一阵撕裂窗帘的声响,回荡在山林间。这时,阿茂突然把车往前开了一小段,痴肥女那两片大到能生出犀牛的屁股全都露。在响起另一声类似廉价警报器的声响后,痴肥女屁股出现宛如阿波罗太空船发射时熟悉的喷射飞沬,只是颜色略有不同。



「讨厌,你们是卡斯楚?不对,是卡屎出吧?」



她的白痴冷笑话还没讲完,阿茂突然倒车,对上痴肥女撞个正着,一弹之下,刚好一屁股跌坐在自己排出来的秽物上,口中不断咒骂,一面试图站起来。然而,那条有如包巾的大内裤一绊脚,又在露出湿淋淋的屁股后惨跌一跤。在她钢刷般的阴毛间的黑麻麻阴唇,就像大阪烧似的冒出来晃动,频频召唤着我。



这时,车子又一次加速倒退,并在后轮辗过痴肥女时停在她身上。



她像被卡在包装台上的铜锣烧,不停拍动着四肢,最后在阿茂拉起手煞车那一刻停止。



要接近先前如此惊天动地的痴肥女,感觉就像未爆的烟火,但实际亲眼一看,才发现她并没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瞪着眼,只是呼呼呼大声打鼾。额头上出现拳头大小的凹陷,整张脸变形扭曲,断掉的鼻子贴在脸颊上:右眼球连着视神经掉出眼窝,就像长出一颗红色糖果挂在脸上。换句话说,这副死状之丑堪称红不让级。如果有个「惨不忍睹死法排行榜」,这肥女毫无疑问一定能挤进前几名。



「这家伙真脏。」



阿茂徒手抓住垂下来的眼珠子,当成卷绳拉。



痴肥女鼾声戛然静止,但各种组织就像胎盘一般,随着卷绳全被拖出来,接下来继续响起夸张的鼾声。痴肥女的头发上没沾到多少血,反倒是满头的汉堡面包层和薯条呕吐物,就脸压在她胸口的轮胎——阿茂还特地包覆一层铝箔——上,也出现一片扇形的呕吐物残迹。



「这人打起呼来真震撼。我看她老公要不是长期失眠疯了,就是耳朵听不见。」



「刚才撞上去的时候弄断了头部血管吧,简直就跟脑溢血的老头没两样。」



阿茂从后车厢拿出一根铁棍,满腹怨恨地朝痴肥女脸上踹一脚。



那声音听来好像踢在水球上。



「这次真是栽了。我们的目的应该是找些外表看起来还不差的水果吧,虽然看上的都是臭妓子,但老实说,看上去不怎么样但味道不差的马子对我们来说,才是上等货色吧。」



「嗯,可以这么说。」



「那现在这个咧,杀了这痴肥女是怎样!根本成了让社会变得更美好的慈善事业嘛,我们是区公所的义工吗!」



阿茂提起铁棍插向痴肥女的眉心。



只见她头发瞬间如爆裂似的膨胀,白色骨片伴随脑浆向四处喷洒。



痴肥女宛如「喔喔」呻吟般朝我们放了个响屁,再也动不了。



「居然临死之前还对我们放个屁……这肥女也够呛了。」



「老想这些事,就当不了杀人凶手喽。」阿茂无精打采地说。



我和阿茂把痴肥女的尸体抬到隐秘的地点后,阿茂就开始拳打脚踢,一解心中郁闷。而我只是一个劲儿埋头挖着洞穴,希望早一刻抹去脑中那段痴肥女的记忆。



阿茂又剥了一张脸皮。



「那,『这个』该怎么办?」



我手拿报纸瞪着阿茂。



「报上说的发现地点,和我们埋肥女的那座山隔着棱线在另一边,我想应该还没问题吧。」



口中这么说,但阿茂脸上清楚露出「大大有问题」的表情,我轻轻捶了他一拳。



「怎样啦?讲啊。」



「那只吧猪,摸走了我的皮夹啦。」



一听到阿茂的话,我的眼珠子就像企图偷窥头盖骨内侧,不断往上翻。或许我那一对明智的眼珠子在下意识想让我当场昏倒,以免陷入恐慌吧。但事实上却办不到。



「那天后来回到家,我就发现皮夹不见了,车子里和其他地方全都找过了,还是没看到。」



阿茂一睑哭丧,我的心情也像下起大雷雨。



「确定吗?」



「没到百分之百确定啦,但也不能肯定说没有任何可能性……」



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脑袋,毛细孔有股刺刺的灼热痛痒,一瞬间尝到的滋味,就像是个在子宫里睡得香甜的胎儿,冷不防吃了一记金属球棒全力挥击下的闷棍。



「皮夹里有什么东西?」



「重要的东西都在另一个皮夹里啦,像现金或信用卡那些。」



「那不就好啦。」



「不是啦,只有……」



「只有什么?」



「图书馆的借书证。」



「图书馆?」



我好比一脚踩进粪桶的高声尖叫,害阿茂双眼泛泪。



「阿茂,你是杀人凶手吧?是导弹人耶!干嘛去什么图书馆哪!」



「对不起。」



「那,该怎么办呢?得去拿回来才行啊。」



「嗯,要去的话……只剩下……今天晚上……」阿茂嘟囔着,声音细微到几乎听不见。



想想我这辈子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却从没想过会遇到这么糟糕透顶的鸟事。



抵达现场的一路上,阿茂都苦着一张脸,不停啜泣。



「我老是哪里少根筋呀。呜呜,这下子刚哥要嫌弃我了。」



唯独今天车里的《Missile Man》功成身退,换成长渕的「朝~着~东,朝~着~西」(注:这里指的是日本创作歌手长渕刚的《向日葵》(原名《ひまわり》)一曲。)为我委靡的心灵加油打气。



我们要把尸体挖出来,而且还是死了超过一个月的尸体。毋庸置疑,现在一定全身腐烂、膨胀,人家常说,再怎么美的女人腐烂之后,也不过变成称为青鬼、红鬼的妖怪,何况我们要挖的,是个可以向政府申请证明立案的绝世丑女。



而且,还被我们设计在露出大玻璃撒着尿的瞬间毙命。



我想起以前在杂志上读过的内容。



那是一篇杀妻凶手的自白。在夫妻大吵一场后,情绪爆发的丈夫拿起手边的短枪,射死妻子,事俊发现自己为了这种无聊小事成了杀人犯,大受惊吓,便将尸体扔进地下室,出门远行将近一个月做一赵疗伤之旅。大概夫妻俩本来感情就不好,这人也没什么罪恶感。等到一回家想处理善后,软弱的丈夫一脚踏进地下室,才赫然发现尸体腐败后的模样远远超出他的想像,当场吓得魂飞魄散。之后,这个完全陷入恐慌的家伙留下一封遗书,在自家里轰掉自己脑袋。遗书上写着「……有只怪物躺在那里,我没信心能一辈子在理性下收起那只怪物的记忆。」我想,这人老婆生前应该还满漂亮的,至少不是政府出具证明担保的丑女。



大约再过一小时,我们就要实际体验凄惨好几倍的「挖怪物」。



在阿茂吐了第四次时,我的铲子好像穿过干硬的水泥地,碰到一团松松软软的土。



「欵!」我直觉拔出铲子。



地上顿时发出「咻——」的一声,一股臭气从洞穴朝我们喷过来。先是无数小虫子在面前跳舞的感觉,接着一股发霉泡面汤汁搀着酸腐肉类的特殊臭味,飘散在舌头上方。



我和阿茂拔腿跳回刚才他呕吐的地点。



两人虽然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咳咳」的声音,连口里都吐不出雾气。



「好难过,刚哥,我真的好难受耶。」



「因为死人是无敌的呀。」



我们俩互相勉励了两秒钟,又回到洞穴旁,继续挖掘那一区「软绵绵的土壤」。大概挖了二十分钟后走到外围,拿来手电筒照着洞穴。



在一道白光下吸引过来的苍蝇开始聚集,构成类似龙卷风的漩涡。



再往下就是一摊半肢解下丢弃的大鲸鱼,身上沾满泥巴。膨胀的腹部表面有着如蜘蛛网密布的血管,加上污血,我刚用铲子戳到的洞可能弄破了侧腹或类似的部位,从体内不断流出像泥浆的混浊汁液。原来臭到让人皱起一张脸的气味源头就来自这里。



「这太恐怖了,我不敢碰啦……」阿茂呜咽着。



我和阿茂拿着手电筒到处照,寻找皮夹是否掉在附近,祈求最好能在不碰尸体下,让事情圆满落幕。脸皮被剥掉的头部像经过一阵大火凌虐,残破不堪。刹那间,只剩两个黑洞的眼窝似乎有什么生物潜伏,眼睛闪了一下,之后又往头部更深处逃窜。



「老鼠筑起窝了。」



宛如故障抽屉合不拢的下巴,满满挤着扭曲的蚯蚓,简直像是全球橡皮筋大赛。



「警察真的都要收拾这些残局做调查吗?这工作好辛苦……呕,我就办不到。」



阿茂发出分不清是胸闷还是作呕的怪声。我趁这个空档告诉他。



「快看看口袋。」



我指着浸在那摊臭水里的布料,阿茂却露出一脸茫然地瞪着我,好像我说的是「从你的菊花生只小熊出来!」让他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快啊。」冷静地命令他。



「应该带手套来才对,而且不是工作棉手套,而是厨房用的那种橡胶手套。」



阿茂哭着朝痴肥女掩埋的洞穴反向走去,深呼吸几下之后,就跑回来跳进洞穴。双脚才一着地,阿茂就像影片快转似的动起来,到处拉扯痴肥女的衣服,只是,面对鲸鱼这等庞然大物,光死左右摇晃身体,还是无法将整块布拉出来,况且每当稍微拉扯,痴肥女的下巴或是旁边像生锈般腐蚀的皮肤洞中,就会有蚯蚓或不知名的虫子,像坚果似的冒出来。



呼……一口气快喘不上来的阿茂,打算暂且爬出洞穴。



「别麻烦了,赶快解决啦。」



我在洞穴边上把阿茂踢回去。



「啊,可是……会做噩梦,会做噩梦啦。」阿茂哀号着。



因为实在是臭到脑子快发神经了,我疯狂地挥着铲子,阿茂也不再拖拖拉拉,开始搜起痴肥女的身子。在内裤被拉扯下,她胯下清晰露出,一览无遗;奇妙的是,她全身上下竟然只有乌黑的阴毛看看来生气勃勃。从阴道噗噜噗噜溢出的那些秽物,就像气球一样,但阿茂却在不小心失去平衡下一脚踩上去,这下子臭气又变得更加致命。



不一会儿,阿茂在一道光芒中高高举起一只绿色网眼材质的皮夹,那姿势就像传递圣火,他甚至高兴得热泪盈眶。



「来吧。」我伸出手,却中途抽回来。「你自己爬上来啊。」



早知道应该出言阻止才对,一心一意想逃离现场的阿茂踩在痴肥女腹部当作踏板,没想到脚却一瞬间轻易陷进腹腔里,一团腐烂的内脏让他脚底一滑,扶着洞穴边缘的手撑不住,就这么一屁股跌坐在痴肥女正上方。



一股腐臭像喷泉似的往四周洒,手电筒灯光照射下的阿茂,腰部以下全浸在腐肉堆里。



阿茂茫然地直盯着我那张茫然的脸。



接下来,先是一阵叩哩叩哩的干燥摩擦声,然后渐渐变成啪哩啪哩的巨响时,以痴肥女头部为窝的地鼠家族瞬间倾巢而出,沿着洞穴壁往上爬,逃窜到黑漆漆的林子里。回过神时,阿茂口中发出震天价响的尖叫,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在那之后,有好一阵子,我们俩不知中了什么邪,彼此都没联络。



恢复正常后,我忙于应付日常琐事,运送饮料时摸点零钱,补货时中饱私囊的数目则将近五万块。



一成不变的工作中,就在准备度过第二个星期五时,我整个人颈部以下已经全陷进那个名叫「无聊」的无底沼泽里。每次开着巡回货车看到小猫从车前经过时,总忍不住踩下油门,看能不能辗过去;要不就是一见到慢吞吞的轻型机车就真的很想撞上去,令人伤透脑筋。除此之外,手上油脂因为被罐装饮料纸箱吸附,所以指尖龟裂,还被陪浴小姐大骂一顿,说结痂的伤口太粗糙,连奶都不让我碰了;加上小弟弟又派不上用场,我整个人如同困在一摊死水里,脑浆混沌到宛如一坨冰淇淋。某天,回家时发现阿茂的电话留言。



「奵久不见。」阿茂扯着异常沙哑的声音打了招呼,接着轻声问我要不要过去。



「哎呀呀,这次真是栽了大跟头。」



一打开门,阿茂在房间内侧的床上,转过头来对我笑。



宽敞的屋里飘散一股浓浓的酸腐味。



「冰箱坏啦?有东西臭掉了吧!」我用力嗅了两三下。



「问题就在这里呀,刚哥。」



阿茂皱着一张脸,表情痛苦地下床。



在间接照明下,依旧能清楚看到阿茂脸上流着好几道汗水,肤色白皙的脸上浮现一条条青色血管。



此外,屋子里的墙壁上还贴满了不知写着字还是画的纸张。



「我的脸很怪吧?」



「差不多像被人踩了卵蛋忍着痛的样子。」



「刚哥果然厉害啊。」



阿茂咯咯笑了,语气中满是感动。



「到底怎么搞的?」



阿茂的右半身被一件大毛巾遮着,看不出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