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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8)(1 / 2)





  黄泥自半空一散,撒落地面。

  容离长呼了一口气,掌心满是冷汗。

  不自量力。华夙说完,将敲竹鬼几欲飞散的神魂擒住,好似撕裂布帛般,嘶啦一声,把那魂给撕了个四分五裂。

  容离讶异,他死了?

  死了。华夙站起身,轻拂掌心,若他只是想走,我自然不会拦他,可惜了。

  容离讷讷:你找他,就是为了知道画祟的用材么,莫非你也想造一杆新的画祟?

  华夙似笑非笑,语焉不详地说:画祟哪是这么容易就能造出来了,天时地利,少一样不行。

  容离手腕红痕未消,她揉着腕子说:没想到你竟还会助那些竹妖逃脱。

  华夙慢声道:这敲竹鬼最喜吃竹灵,我上一回来时,从院子外便能看见密密麻麻的竹梢,想来已被吃去不少。

  你如此好心。容离深觉意外。

  华夙道:得去找浇灵墨。

  容离不问她为什么要找那墨,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好似知道了什么,但就好比将断未断的藕丝,她刚要将其擒住,那念头便潜下去了。

  华夙不急着出鬼市,刚要走出巷子,忽听见外边吵哄哄的。

  脚步声纷杂错乱,鬼嚎声四面而起,远处屋瓦哗啦一声掀起,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华夙脚步一顿,皱起了眉头,侧身便朝容离看去。

  容离愣住了,不知此事与她有何关系,难不成她一个活人混进了鬼市,被这些鬼嗅出来了?

  不想,华夙竟伸手,那细长的手指探向她的胸口。

  容离微微抿起唇,面红耳赤,却见华夙伸出的手忽然顿住了。

  狐裘里垂珠拱了一下,将脑袋露了出去,嘴一张,作势要叫。

  垂珠还未来得及叫出声,便被揪住了一根胡须,它陡然噤声。

  华夙冷声道:倒是忘了你这小东西。

  垂珠虽不像先前那么怕她了,可免不了被那寒冽的威压压制,不由得犯怵,本还想叫上一声,不想喉咙竟像被堵住,愣是它怎么张口,也挤不出一点声音来。

  华夙见它瞪着眼,小猫脸上露出点儿难以置信的神情,不由得发笑。

  容离抬手,想把垂珠摁回去。

  不料,华夙伸手,捏住了垂珠的后颈,硬生生将它提了过去。

  垂珠后颈被捏住时,华夙的手背无意蹭到了容离的衣襟上,手凉飕飕的,却滑得厉害。

  容离气息稍急,默不作声。

  垂珠被提了过去,四爪乱挥着,冷不丁被撞进了一个囊袋里,这囊袋恰好能把它兜住。

  华夙把囊袋一束,还把系带绑成了个蝴蝶结,这囊袋内有乾坤,闷不死它,你就这么拿着。

  容离双手接住,只见囊袋陡然收小,变得和香囊一样大,还轻飘飘的,不像是装着一只猫。她欲言又止,将香囊系在了狐裘下的腰带上。

  华夙看了她一阵,伸手整了整她微敞的领子。

  容离站着不动,眼却低垂着,目光装作漫不经心地从其手背上一扫而过。

  垂珠被装进囊袋后,鬼市上的喧闹声好似小了不少,四处乱窜的鬼怪也歇了下来。

  华夙带着她走出巷子,一边道:它一开口便吐露了生息,先前在敲竹鬼那儿时,它是不是叫了?

  是。容离颔首。

  华夙一啧,傻猫儿。

  容离眨眨眼,竟听出了点儿宠溺,这鬼似乎没有那么嫌弃垂珠了。

  她本以为从敲竹鬼那问到了话后,华夙就会离开鬼市,不想她还在长街上走了一阵,随后停在了一卖人皮的摊子前。

  那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人皮,有肥头大耳的男子,还有娇俏玲珑的姑娘,有白发苍苍的老翁,亦有垂髫小童。

  剥皮鬼一言不发地跟在后边,两眼瞪大,飘在半空仔仔细细地欣赏起这摊子上的人皮来。

  摊子上的人皮还挺丰富,但无一比得上它身上那张。这一张张皮全都粗糙得很,手脚虽画得不错,可脸上大红大绿的,腮红打了一大片,像极纸扎。

  剥皮鬼就看了看毯子上的皮,又抬手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打量了一下,木讷的脸上多了少许失望,又飘高了一些。

  容离不知华夙来这做什么,她一个活人,站在鬼市里看人皮当真奇怪,虽说这并非真的人皮,而是用彩墨画的。

  摊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面上皱纹深如沟壑,一双眼好似还瞎了,摇着扇子望向别处。

  容离垂眼看了一阵,不知这小摊有何稀奇。

  老妇冷不丁开口:若是喜欢,可以试试。

  容离退了小半步,并不想试皮。

  华夙好似真的要买,竟伸手捏起了一张皮,还用手指搓了一下,她嫌厌道:还有别的皮么,这些皮太粗糙了。

  哪里粗糙,都是用上好的纸画的,昨儿才晾干,若是不够滑,给你刷点儿油就是。老妇摇着扇子,瞳仁色浅,一双眼是灰白的。

  华夙轻呵,刷的什么油。

  你想要什么油,咱们就有什么油。老妇道。

  我这里有刚剥下来的人皮,但这张脸我不喜欢。华夙淡声。

  容离心下一惊,她日日和这鬼在一块儿,不知她在哪儿剥过人皮。

  鬼妇翘起嘴角,若是新鲜的皮,咱可替你添上几笔,画成你喜欢的模样。

  华夙面色肃冷,当真?

  鬼妇站起身,明明看着是瞎了眼的样子,可从摊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却什么也未撞到,像是身上别处也长了眼。她勾勾手:随我来,让我看看你刚剥下的皮。

  华夙朝容离使了个眼色,神色不变地跟了上去。

  容离捂着挂在腰侧的香囊,跟上前时才看见,那鬼妇的后脑勺上竟长了一双眼。

  那漆黑的眼睛埋在稀疏的白发间,若非瞳仁是黑的,她还真瞧不出来。

  容离心跳如雷,忙不迭拉住了华夙的袖口。

  老妇沿着长街一直走,过了一阵才拐进巷子,掀开了巷中一瓦缸的盖子,纵身跃了进去。

  容离探头往里看,只见瓦缸里漆黑一片,跟个无底洞一般。

  华夙回头道:别怕,进去就是。

  容离看着她翻进缸里,踟蹰了一阵不敢往前,正犹豫不决,一只手从里边伸了出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冷不丁伸出来的手把她吓了一跳,她本想后退,可再一看便认出来这是华夙的手,倒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进去。

  容离足下一空,好似自半空跌落,四周一片漆黑,不论她如何瞪眼都看不见物事。

  所幸一缕鬼气将她托住,她并未跌痛,而是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

  一团团幽绿鬼火徐徐亮起,将周围照亮。

  那老妇缓缓将身上人皮撕开,不像剥皮鬼蜕皮后血淋淋的,里边竟还有一张皮。原先那层皮是反着穿的,故而有一双眼看似长在了后脑勺上。

  外皮被撕成两半,在地上堆成一团。

  不料老妇的皮囊底下竟是个男子,只是这男子的脸长得普普通通,丢进人堆里定会认不出来。

  那男子拱手,对着华夙道:恭候大人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