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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3=

  第36章

  容离微微张着嘴,像是受了蛊诱,目光低垂着,就连气息也放得格外轻,如被扼住脖颈。

  华夙捏着她的下颌,倾身而近,银黑两色的发丝被风一刮便招呼到了她的耳畔。

  鬼物的手向来冰凉,容离只觉得寒意循着她的下颌潜入,转瞬游走全身,占尽奇经八脉,渗进了骨头里。

  华夙在靠近,如先前渡气时那般,唇悬在她的嘴上,隔了不到半尺,近到气息混淆。

  容离依旧垂着眼眼帘,眼睫浓密到近乎将那漆黑的眸子都遮住了,她气息幽微,心快要从胸口下蹦出,一时忘了门外还站着蒙芫派来的下人。

  屋外那几人未听见回应,又叩门道:姑娘,姑娘可是歇下了?

  容离仍是没有应声,不说话还好,这若是说起话,气息不就招呼到华夙嘴边了。

  神魂好似在行路的马车上颠簸流离,眼前如有云雾缭绕,险些两眼昏花。

  她往后晃了一下身子,差点倒了下去,那擒在她下颌的两指随即一松,转而朝她的肩头捏去。

  华夙捏着她的肩,硬是把她掰了过来。她神色淡淡,站稳了。

  容离便一动不动站着,耳鸣目眩的感觉一阵一阵的来,如汪洋大海翻天而起,要将她淹没。

  华夙见她站稳,松开她的肩头,食指又碰上了她的唇角,别磨蹭。

  嗓音这么冷淡,却不像不耐烦。

  容离双眼里似有潋滟水光,索性又把嘴张得更开了些,绯色的舌尖乖顺地抵着牙。

  华夙也张了嘴,缓缓吸了一口气。

  那一瞬,一股寒凉之气从容离的心头涌上,顺着喉咙直往上窜,一缕黑烟从中涌出。

  华夙将那黑烟吞了个正着,咽下后神色如常地收回了手,屋外的人还在。

  来了。容离扬了声,省得外边那两人又要喊门。

  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角,又朝华夙睨去一眼,只见这鬼物身披的黑袍似乎缺了一角,发辫还散乱成这般,也不知遇了什么事。

  屋外的人听见大姑娘应声,于是道:姑娘,子时已到,那镇西亭还去不去?

  去的。容离应了一声,转而又压低了声音问起华夙:你方才去了哪儿?

  华夙一拂黑袍,那袍子登时恢复如初,连丁点撕裂的痕迹都见不着了。她抬起手,手腕微转,登时身上鬼气四溢,凝成了一双长臂,替她将披在身后的头发编了起来。

  编好的发辫一垂,隆隆鬼气又归入她体内,她道:找那和尚去了。

  容离愣了一瞬,本还想说话,却被华夙按了一下肩,不由得收了声。

  且先应付门外的人,我再同你细说。华夙淡声道。

  容离朝屋门走去,打开门轻声道:要去的,三夫人歇下了?

  屋外的是一个婢女和一个小厮,那小厮神色不变,婢女却眸光闪躲,讷讷道:应当歇下了。

  容离打量起这婢女的模样,确实是伺候过蒙芫的,她记性好,即便未见过这婢女几次,也记得她的长相。

  婢女被打量得有点慌张,手足无措地捏着衣角,一看就是瞒不住事的,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容离先是半个身探出了门,朝外边张望了一眼,才低声道:你们来时未被旁人瞧见吧?

  那小厮压低了声音说:姑娘放心,就连老爷也不知此事。

  婢女闻言连连点头,低眉敛目地说:三夫人让我等跟着姑娘,一会到了镇西亭远远站着便好,毕竟那大师只邀了姑娘一人,我等不便现身。

  也好。容离双眸一弯。

  腿边忽然响起一声猫叫,她忙不迭低头,只见垂珠踱至她身边,正仰着头睁着一双冰冷的绿瞳看她。只同这猫对视了一眼,她便知晓这躯壳里的分明是华夙。

  容离俯身抱起这猫儿,轻着些下楼,一会莫要出声。

  婢女和小厮低身行礼,是。

  现下是深夜,廊上只亮着两个灯笼,晦暗的光落在脚边,略微晃动着。

  四处静无人声,只偶尔有几声犬吠。

  此时街市上已是空无一人,就连客栈的大堂也空落落一片,掌柜早就歇下了。

  楼下未点灯,小厮摸索着走在前边,而那婢女正扶着容离的胳膊,生怕她被桌椅给磕着。

  黑猫的眼碧莹莹的,在夜里格外明亮,冰凉又诡谲。

  华夙冷着声徐徐道:那和尚去了镇西岗,你可知镇西岗下埋了什么?

  容离自然是不知道的,睁大了眼在黑暗中慢步走着,什么也看不清,像成了个睁眼瞎。

  华夙又道:是死人骨。

  容离愣了一瞬,心道有死人骨,那不是就有鬼魂,可吴襄镇不是没有鬼么。

  镇西岗下埋了不少棺材,还有个引灵阵,引灵阵用以聚灵引鬼。和尚到了镇西岗后,解了阵法,隐去了阵法痕迹。想来祁安众鬼云集,其中就有从此处引去的。华夙平静道。

  她稍作停顿,轻嗤了一声,其后他还招来了一只腐骨鸟。

  小厮已摸到了门闩,推了门闩后,小心翼翼开了门,屋外一串串高悬的大红灯笼俱亮着光,门敞开的一瞬,赤红的光便爬进了大堂里。

  容离提着裙小心翼翼迈了出去,回头看那小厮掩了门,才问:镇西亭往哪儿走?

  姑娘随我来。小厮躬着身道。

  容离跟了过去,又听见华夙说:那腐骨鸟是苍冥城的东西,生来只能传一次信,在传了讯后便会化作污泥,且只听城中鬼物差遣,传讯之鬼多半是萝瑕。

  华夙似在贴着容离耳朵说话,这和尚眉目间染了世俗之气,早就破了戒,他邀你去镇西亭,定不单是为了给你什么辟邪的东西。

  那他是容离心一紧。

  去看看便知。华夙淡声道。

  镇西亭自然是在镇西,这一路黑灯瞎火,连狗也未见叫了,只脚步声和衣裳窸窣。

  待到镇西,那搀着容离的婢女松开手,低声道:姑娘,你且在前边走,我等在后面看着。

  在前边引路的小厮也停了下来,指着路道:沿着这街一路往前,有个六角凉亭。

  容离颔首,夜里风大,她走起路来一步一晃,像是能被风吹跑。她抬起袖口掩着唇,轻咳了两声,问了一句突兀的话,三娘当真歇下了?

  那婢女又闪躲了眸光,支支吾吾道:应当、应当是歇下了,方才路过三夫人门前时,奴婢瞧见屋里已经熄了灯。

  容离轻叹了一声,声音弱弱地说:若是三娘在身边,我许还能更安心些。

  婢女低着头没说话。

  容离孤零零地走了过去,边走边咳,脚步虚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