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翰联想起之前这个男人看自己的目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沉到了心底，目光重新回到明尧身上：“这位是……”

“这么快就把救命恩人忘了？”杰克和明尧并肩站着，本来就英俊挺拔，这会儿看上去，衣衫光鲜亮丽，面容干净整洁，更是一身的男性魅力，迷人得很。

明尧笑笑：“这么巧，听杰克提起来，才知道他口里的中国人就是你。楚翰，这是我的朋友，杰克。杰克，这是我高中同学，楚翰。”

高中同学？连朋友都不是吗？

楚翰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但还是侧身让他们进来：“请进吧。”

三个人落座了，楚翰一时不知怎么招待他们，沉默着给他们两人拿了饮料，三人各据一方沙发，有点三方会谈的意思。

最后，还是明尧先开口：“楚翰，你说找我来有事，怎么了，是不是在国外有什么事不方便？”

楚翰还没说什么，杰克先开口了：“明，别说汉语，用英语交流吧，不然，我什么都听不懂。”

“你不是在学汉语了吗？”明尧笑着看了他一眼，却还是听话地把刚刚的问题用英语复述了一遍。

楚翰心里更加苦涩，如果再看不出杰克对明尧的心思，那他就真的可以去撞墙了：“没有，就是遇见了，想和你聚聚。明尧，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可以吗？”

最后一句话，他是用中文说的。

明尧的笑容还是很得体，用英文回答：“你还没吃晚饭吗？这里的牛排做得还是挺好的，你要不要试试？”

至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明尧自动忽略。

杰克开口了：“你觉得好吃？有我做的好吃吗？”

“和你做的，当然不能比。但是，就这个酒店来说，有这个水平，也算不错了。”明尧的目光落在杰克身上：“杰克，看来，我这个朋友还没吃晚饭，能麻烦你帮他叫一份晚餐上来吗？”

杰克点头：“当然没问题！”

杰克起身，去打电话。

楚翰看着两个人亲切熟稔的模样，只觉得心里苦涩的要命：“他，喜欢你？”

“嗯？”明尧眨了眨眸子，这才笑了：“不过是朋友而已，你别多想。”

楚翰心道，他不想多想，一点儿都不想，可杰克看着明尧的目光，让他恨不得把杰克的眼珠子都挖出来：“他经常做饭给你吃？”

酸味，顿时蔓延在整个房间。

明尧点头：“嗯，基本都是他在做。”

“你们，住一起？”楚翰咬牙说出这五个字。

“看来，你还是误会了。”明尧很随意地伸手托了下巴，看了远处的杰克一眼：“杰克是小叔帮我请的家庭厨师，自然要负责我的饮食。”

“厨师？”楚翰想起杰克给他的那张名片，上面明明写的是某个跨国公司的执行总裁。

“是啊。”明尧点头：“他做饭真的很好吃的。”

“你做饭也很好吃！”这句话，楚翰脱口而出。

明尧一愣。

楚翰说完，也愣住了。

随即，他就后悔了——这个时候，他怎么能说这种话？现在是杰克上赶着给明尧做饭，他却还提以前明尧给他做饭的事，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他刚想解释，就见明尧又露出了那种很客套的笑容：“是吗？能听到你一句赞誉，挺不容易的。不过，我现在不做饭了。”

“我也可以做饭的！”楚翰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

他也不想和杰克争什么，可看见杰克和明尧的互动，就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那挺好。”明尧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男人会做饭，是件好事，以后，谁做你老婆，就有福气了。”

“明尧……”

楚翰刚想再说什么，杰克回来了，一屁股坐在明尧身边，直接揽住了明尧的肩膀：“我定了一份套餐，很快就会送上来。”

楚翰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盯着杰克那双手，恨不得给他剁下来。

“谢谢。”明尧点头：“请把你的手拿开，很重。”

杰克讪讪地收了手，不满地嘟囔：“我上山下山的，累了而已，放一下都不行？”

明尧抬抬下巴，示意他离自己远一点。

杰克移开目光，当没看见。

明尧也拿他没辙，想想自己今天确实是挺折腾人家的，本来答应他下山了，结果半路又回来，害得杰克下去了又上来，确实挺辛苦，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楚翰看着两个人“眉来眼去”，那样子，完全就是无视他的存在，在眉目传情了。

本来想好的一肚子要对明尧说的话，这下子，全部被刺激回去了，一句也说不出来——更何况，杰克在这里，他更不知道怎么说了。

“楚翰，你还没说什么事呢。”明尧问他。

“对，对，赶紧说，我和明还要去散步的。”杰克在一旁附和。

散步？楚翰咬牙，拼命压抑心底翻江倒海一样的醋意，再没什么顾忌，直接对着杰克开口：“杰克，我和明尧有点私事想谈谈，您能回避一下吗？”

杰克耸耸肩：“不方便吗？抱歉，我是陪着明尧过来的，这要问明尧的意见。”

楚翰又看向明尧。

明尧笑笑：“杰克，不好意思，我本来以为楚翰没什么事，说完我们就可以去散步了。这样吧，你在门外等我一会儿，顶多十分钟，好不好？”

一听这话，杰克一跃而起，那两条灵活异常的大长腿看得楚翰羡慕嫉妒恨，毕竟，他现在可算得上是半个残废。

房门关上了，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十分钟……”楚翰似乎在喃喃自语：“十分钟，能把什么事情说清楚？”

“楚翰。”明尧叫了一声。

楚翰抬眸，就和明尧四目相对。

明尧的眸子很漂亮，即使不笑，都弯弯得跟月牙似的，这会儿看过来，里面就好像蒙了一层水雾，看得人心痒痒。

以前，楚翰就怕自己陷进去，根本不敢多看他的眸子，这会儿自然是后悔得想撞墙，得了机会，他自然不放过一分一秒，就那么盯着明尧看：“至少，要一个小时。”

“什么事，要这么久？”明尧眨眨眼睛，一脸的无辜模样。

楚翰见他这样，猛地就觉得一股火毫无预兆地从下腹窜起来，正事还没说，邪火就上来了！

楚翰用力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暗骂自己不争气，稍微动了动，遮住自己已经冒头的地方，开口：“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你说吧，我听着。”明尧的目光状似无意地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楚翰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惊一吓的，倒把那股火又给逼回去了：“我，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

“这件事，之前你不是说过了？你道歉了，我也接受了。”明尧打断了他的话：“如果就是这件事，那么，没有再提的必要。”

“不是，！”楚翰赶紧摇头：“还有……”

“还有什么？”明尧问。

“我以前，很混蛋，我，我其实，我不是……”紧张得不行，楚翰根本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之前想好的台词，这会儿全部都是支离破碎的。

“你紧张什么？”明尧笑着问他：“楚翰，你怎么变了这么多？和我以前认识的你，太不一样了。”

楚翰一愣，直直看着明尧的眸子，那三个字就脱口而出：“我爱你！”

这次，换明尧愣住了。

楚翰却好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明尧，我爱你。是，我混蛋，这么多年了，我爱着你，却不敢去面对，直到你离开我，我才知道自己不能没有你。我知道，这样的自己，真的不能被原谅，可是，我的心……我的心里早就有了你，甚至，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再活下去。明尧，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给我一次机会，至少，让我还有机会爱你。明尧，跟我回去，好吗？我们的家，还是原来那个样子，你喜欢的东西，都还在。我听你的，我以后什么都听你，咱俩不吵架，我也绝不会再动手……”

“还有五分钟。”听他停顿了，明尧很淡定地看着腕上的手表：“还有吗？”

“明尧……”楚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人，心底的苦涩自是不必说的：“我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你相信我。”

明尧抬手，做了一个止步的动作：“别过来。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但是，你说出来，是你的事，我没必要做出反应吧？”

楚翰一步步走过来，直接单膝跪倒在他面前：“明尧，我错了，我知道……”

“你要表达的意思，我都懂了。”明尧起身，退了两步：“楚翰，我没想到，你会说这些。这样吧，既然你说出来了，咱俩就一次性把事情解决，也免得日后麻烦。我是不会回国的，至少，目前不会。你的感情是怎么成长改变的，说实话，我以前会变着法的想知道，但现在，我没兴趣了。你爱不爱，喜不喜欢，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

“怎么和你无关？”楚翰急切地抬眸看着他：“我喜欢的人，是你啊！我爱的人，就是你！”

“是啊，你喜欢我，甚至，你爱我，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喜欢我的，我也要喜欢吗？爱我的，我也要去爱吗？照你这么说，那杰克……”

“我不准！”楚翰猛地起身，又根本忘了脚踝的伤，整个人控制不住身子，一下子就朝前面扑过去。

明尧伸手，楚翰估计也是有私心，明明前面有沙发，他却朝着明尧那个方向去了。

两个人，分别以后，第一次，在这样的情形下，近距离接触。

肌肤相贴，闻到那熟悉的气息和属于明尧的味道，楚翰就觉得脑子轰一声就炸了，根本来不及想什么，身体就已经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直接抱住了明尧的后脑，吻上了他的唇。

分隔不过数天，给他的感觉，却像是一辈子那么久远了，怀里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温润，四唇相贴带给他的，是比之前还要震撼的心悸的感觉。

他要不够，停不下来，近似粗暴地带着惊恐的心撬开了明尧的唇齿，害怕他要消失一般贪婪地汲取忘不了的甜美味道。

明尧的手，因为刚刚扶着他的动作，就放在楚翰的腰间，这会儿想推都不好推他，被动的承受着他的吻，感受着他的男性气息和一如既往的霸道强势，明尧有了想流泪的冲动。

“我爱你……”就在明尧想发力的时候，楚翰却突然停了这个吻，双唇缓缓地在他唇角碰触，颤抖着说着他以前从未听过的话：“明尧，我爱你，接受我，我们重新来过，让我爱你……别再离开我，求你……”

这下，明尧很轻易地推开了他。

后退两步，明尧伸出拇指从自己唇角滑过，把楚翰留下的津液擦拭干净，这才抬眸看过来：“楚翰，你没变，还是那个性子。挺好的，你好自为之吧，再见。”

明尧转身就走。

楚翰哪里追得上，房门砰一声响，等楚翰开了门看过去，过道里哪里还有明尧的人影？

楚翰一拳捶在墙上，愤恨地把头也撞上去——他怎么就……混蛋！笨死了！这个时候，怎么就没忍住呢？

可是，他想啊！想得都快死了！多想把那个人抱在怀里，体会两颗心隔着胸膛一起跳动的感觉。

可是，以前，是他不给明尧这个机会，现在，是他奢求都求不来这种机会了。

明尧……

明尧……

喃喃叫着这个名字，楚翰抱着头蹲下，脚踝传来钻心的痛，这会儿根本就没法去顾及，只觉得，心底的痛楚，比什么都清晰，渐渐蔓延在四肢末梢，每一处……

“怎么想见他了？”杰克看着身侧的男人，轻轻地问。

“我是觉得，与其躲着他，还不如大大方方把事情说明白——之前，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怕见他？觉得我在逃避？其实，一开始，我是觉得，没有见他的必要。可现在我想想，觉得有什么话，说开了比较好。”明尧这样回答。

“你是想让他知道，你是真的放下了，对他的感情，对他的感觉，对他的爱，都不复存在了，是吗？现在的你，只是把他当一个普通朋友，甚至，可能连朋友都不是，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杰克看着他的侧脸，不舍得收回目光：“是这样吗？”

“最熟悉的陌生人……”明尧喃喃：“好准确的解释。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你真的放下了吗？”

“说完全放下了，你也不信。”明尧笑笑：“昨天，让你吃惊了吧？”

“是。”杰克想想昨天明尧照顾楚翰的那个劲头，就忍不住心里泛酸：“还吃醋了。”

“你呀，就喜欢开玩笑。”明尧看了他一眼，叹口气：“毕竟十多年的感情了，哪儿能说放下就放下呢。我只能说，我不想再经历了。真的，很累。你从来都没问过我，当时怎么就自杀了，说真的，你不好奇吗？”

“不知道是谁说过一句，大概意思是，你的过去我没机会陪着你，但你的未来，我不想放弃。”杰克目光深情，只觉得明尧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别样的风情，仅仅是随意的一瞥，都带着撩人的味道。

“是有这么一句话。是余秋雨说的，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明尧又笑着看他一眼：“真难得，这样的话你都知道。”

“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学中国话。”杰克略做思考，然后艰难地开口，说的是中文：“你好，吃了吗，再见……”

明尧噗嗤笑了：“还真是——有外国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