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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公道(1 / 2)


于谦,属于你的公道,我一定会替你拿回来时机终于到了,他们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很快就将坠入万丈深渊,永不超生现在,只需要轻轻地一推

石亨的智商

有一句话用来形容石亨是再合适不过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他的智商和武力似乎是成反比的,恰似三国游戏里设定的吕布,武力很高,智力很低。

他能够夺门成功,靠的是徐有贞,能够打倒徐有贞,靠的是曹吉祥。现在于谦没了,徐有贞也没有了,他终于露出了自己那原本啥也不明白的愚蠢面目。

愚蠢表现之一:

一次,石亨带着自己手下的两个小军官大摇大摆地去见朱祁镇,言谈极为随意,朱祁镇见状,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毕竟这里是皇帝的地方,不是菜市场,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进来成何体统!

他生气地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进来干什么?”

石亨却毫不在意地说道:“是我的心腹手下,希望皇上提拔他们。”

朱祁镇的忍耐几乎快到极限了,却还是耐着性子说:“这事情不急,改日再说吧。”

石亨却不依不饶:“请皇上今天就批准了吧。”

朱祁镇冷冷地看了石亨一眼,最终答应了他的要求,但愤怒的种子已经深深地埋下。

愚蠢表现之二:

石亨的侄子石彪镇守大同,有一次带兵出去巡视,遇到一群瓦剌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砍,结果杀死对方几十人。回来后他灵机一动,向上报成大同大捷,而石亨也以此为资本,反复吹嘘。

事实上,当时的边患已经十分严重,瓦剌不断与明朝为敌,发动攻击。朱祁镇看到这份边报,哭笑不得,只好顺着意思给了点赏赐算是讨个吉利,回头却找来了恭顺侯吴瑾询问相关对策。

“边关吃紧,如何是好?”

吴瑾只说了一句话:

“如果于谦还在,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朱祁镇沉默了,面对这样的控诉,他也只能保持沉默。

偏偏石彪派的报功使者是个二百五,看着石亨吹牛,他也跟着吹,说什么斩获无数,俘虏无数。内阁学士岳正是个喜欢调侃的人,便问他:

“你说俘虏无数,可是人在哪里啊?”

“人数太多,没法带回来,都在树林里杀掉了。”

按说这句话应该能搪塞过去,可使者没有想到,这次岳正却想把玩笑开到底。

他拿出了当地的地图,笑着对使者说:

“这附近都是沙漠啊,哪来的树林?”

石亨的拙劣表演远不止如此,可这位老兄的脑袋似乎进了水,就是不明白他不过是个打工的,皇帝才是真正的老板。而不久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情也彻底断送了他的锦绣前程。

在这一年,朱祁镇在自己的宫殿里会见了一个特别的客人,正是这次会见解开了一直以来缠绕着朱祁镇的一个疑团,并最终将“还乡团”送上绝路。

这位特别的客人叫朱瞻墡,是朱祁镇的叔叔,他正是当年传言中要来京城接任皇位的人,也就是“还乡团”所说的于谦准备拥立的那个人。

为了打消朱祁镇心中的疑虑,以免有朝一日被不明不白地干掉,他特意来到京城说明情况。宾主双方举行了会谈,会谈在热情洋溢的气氛中举行,双方回顾了多年来的传统友谊,并就共同感兴趣的问题交换了意见,朱瞻墡重申了皇位是朱祁镇不可分割的财产,表示将来会坚定不移地主张这一原则。朱祁镇则高度评价了朱瞻墡所做的贡献,希望双方在各个方面有更进一步的合作。

会议结束了,朱瞻墡满意地走了,朱祁镇却愤怒了。

事实最终证明了于谦的清白,石亨等人不但飞扬跋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借自己的手杀死了于谦,这个冤大头当得实在窝囊。

朱祁镇立刻跑去责问石亨,石亨哑口无言,只能把责任推给徐有贞,可是这些托词更让朱祁镇不满,他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在一旁静静观察的李贤这才惊奇地发现,石亨实在是“还乡团”中最蠢、最差劲的一个,和徐有贞相比,他的档次实在太低,对付这样的人,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他迟早会自取灭亡。

话虽如此,但李贤仍然不敢轻敌,因为在石亨的背后,还有一个曹吉祥。

这个世界上最为残酷的游戏就是政治游戏,因为在这场游戏中从来都没有亚军,亚军就是失败者,只有冠军才能生存下去。李贤明白,在保证能够完全击倒对手前,他必须忍耐,接受无数次考验,等待时机的到来。

可是朱祁镇却没有这样的耐心,有一次,他私下单独找到李贤,问了他一个问题:

“这些人(此辈)干预政事,搞得来报告事情的人不来找我,却先去找他们,该怎么办呢?”

李贤慌了,他知道,这位皇帝陛下的不满已经到达了顶点,想发泄一下,才问出了这个问题,可是自己却不能实话实说,因为时机还不成熟。

他想了一下,讲出了一个堪称绝妙的答案:

“陛下你自己看着办吧。”

有人可能会纳闷,这句话不是推卸责任吗,到底妙在何处呢?

要分析这句话,必须和问题联系起来,这句话绝就绝在一语双关,听起来好似是让皇帝自己看着办,实际上,它的意思是让皇帝看着“自己办”,收揽大权。

这样说话确实绕了太多弯子,有这个必要吗?

很有必要,因为李贤的高明之处恰恰就体现在此处。

李贤比徐有贞聪明得多,他之所以这样说话,是因为他知道,也许就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双耳朵正在倾听他们的谈话!他始终记得,自己的敌人绝不仅仅是没有大脑的石亨,还有一个管太监的曹吉祥。

朱祁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停止了问话,他已经明白了李贤的意思。对于这几个“还乡团”成员,他已厌恶到了极点。但已经发生的事情还不足以让他最终下定决心,与“还乡团”决裂,直到翔凤楼上的那次简短的谈话。

这年冬天,朱祁镇带着恭顺侯吴瑾和几个大臣内监登上翔凤楼,登高望远,很是惬意,突然朱祁镇指着城区中心黄金地带的一座豪华别墅问吴瑾:

“你知道那是谁的房子吗?”

吴瑾不但知道这是谁的房子,还知道朱祁镇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作为李贤的同道中人、于谦的同情者,他决定趁此机会下一剂猛药,让那些人彻底完蛋。

“那一定是王府(此必王府)!”吴瑾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在听到答案的瞬间,一丝杀意掠过朱祁镇的脸庞,他冷笑着说道:

“那不是王府,你猜错了。”

朱祁镇回头冷冷地看着那些跟随而来的大臣们,抛下了一句话,飘然而去:

“石亨居然强横到这个地步,竟没有人敢揭发他的奸恶!”

石亨,你的末日到了!

石亨的覆灭

对于皇帝的反感,石亨并不是没有感觉的,相应的,他也准备了自己的应对,埋伏在皇帝周围的大臣自不必说,他还特意安插了自己的侄子石彪镇守大同,自己则统帅京城驻军,只要一有动静,便可里应外合。这是个相当厉害的安排,进可攻,退可守,确实有水平。

阵势摆好了,朱祁镇你放马过来吧,看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石亨太天真了,事实证明,朱祁镇确实解决了他——用一种他绝对想不到的方式。

在石亨看来,朱祁镇不过是个任他摆布的老实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敢如此专横跋扈。现在他已经羽翼丰满,自然更没有什么可怕的。

事实似乎确实如石亨想象的那样,朱祁镇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委托自己最为信任的心腹锦衣卫指挥逯杲四处打探消息,得到的结果是宫内无事,天下太平。看来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然而就在他洋洋自得的时候,却得知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石彪被抓了。

天顺三年(1459)八月,一直默不作声的朱祁镇突然发飙,将镇守大同的石彪逮捕下狱。这一举动大大出乎了石亨的预料,让他目瞪口呆。

石彪被抓,意味着自己的所有外援已经被切断,单凭现在手上这些人,别说造反,搞个游行示威都不够数。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位皇帝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忠厚老实的朱祁镇了,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那个懵懂无知的年轻人已经成为久经考验的政治老手。

但后悔也太晚了,石亨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朱祁镇的下一次冲击。

可是奇怪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自石彪入狱后,朱祁镇又没有了动静。石亨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便上书表示自己对侄子犯罪负有领导责任,要求罢官辞职回家种田。

朱祁镇却和颜悦色地告诉他,你不用担心,你侄子的事情与你无关,放心大胆地过你的日子吧。

石亨相信了他的话,便不再坚持,放弃了辞职的打算,同时也放弃了他的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

真正的政治老手是不同于常人的,他们炒菜时从来不用大火爆炒,只用小火慢炖,打仗时从不中央突破,总是旁敲侧击。

从朱祁镇决定除掉石亨的那一天开始,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为了掌握石亨的第一手资料,他策反了石亨身边的一个人,这个人正是锦衣卫指挥逯杲。

说起这位逯杲,也算是个奇人,锦衣卫出身,人送绰号“随风倒”,但凡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反应极其之快,北京保卫战有他,“夺门之变”有他,整徐有贞有他,现在对付石亨,他又毅然站在了第一线,着实让人佩服。

于是石亨的罪证通过逯杲源源不断地送到了朱祁镇的手中,而石亨得到的却只是每日平安无事的安慰。

在逯杲的帮助下,朱祁镇料理了石彪和石亨的其他部下,逐步完成了扫清外围的工作。现在石亨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可谓不堪一击。但出乎意料的是,在这关键时刻,朱祁镇却停住了进攻的脚步,迟迟不向石亨下手。

逯杲对此十分不解,他不明白,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不干脆解决石亨呢?

但李贤却是明白的,朱祁镇这奇怪的举动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李贤十分了解朱祁镇,这位皇上虽然历经政治风波,但归根到底还是个比较忠厚、念及旧情的人,他连拥立自己弟弟的于谦都不忍杀害,更何况是曾经有过夺门之功的石亨?

李贤很清楚,要想破解朱祁镇那最后的慈悲,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揭开“夺门之变”的真相!只有这样,才能将这些“还乡团”彻底一网打尽!

于谦,属于你的公道,我一定会替你拿回来!

时机终于到了,他们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很快就将坠入万丈深渊,永不超生。

参考消息

敲诈专家逯杲

逯杲这个人天生有生意头脑,擅长利用锦衣卫的优势敲诈勒索。他天亮就派校尉四处侦察情况,文武大臣、富家高门纷纷主动进献伎乐、财宝,破财消灾。凡是不肯主动贿赂的,都被逯杲找个理由定了罪。到京城朝觐的官员也一大半被捉去挨打,敲诈财物。往往一人入狱,相关联的几个大家族立刻破产,就连亲王、郡王们都没能幸免——弋阳王没有主动行贿,逯杲居然诬告他和母亲通奸,母子二人全部冤死。天下人无不闻之色变,以至于各地的奸诈之徒时常冒充校尉,横行不法,无所顾忌。

现在,只需要轻轻地一推。

最后致命的一击

“石亨已然如此了,可是他夺门有功,全部革去未免太过了吧!”

当李贤奉诏进宫议事,从朱祁镇口中听到这句话时,他立刻意识到,完成最后一击的时刻来到了。

他突然故作神秘地说道:“不瞒陛下,当初也曾有人劝我参与夺门,可是我拒绝了。”

“什么!”朱祁镇顿时大为意外,他马上厉声追问,“那你为何不参加呢?”

李贤不慌不忙地说道:“因为即使不夺门,皇位依然是陛下的(天位陛下固有),既然如此,又何必夺呢?”

朱祁镇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不夺门我又怎么会有今天的皇位呢?

他满腹狐疑地看着李贤,等待着他的答案。

其实从“夺门之变”发生的那一天起,李贤就已看穿了这场所谓的政变的真相。他很清楚,这其实只是一个投机者的骗局,但当时由于一个关键问题尚未解决,他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现在时候到了。

因为解决那个关键问题的,就是朱祁镇与襄王的那一次会面。

正是在这次会面中,朱祁镇知道了所谓藩王进京继位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他十分生气,却没有意识“夺门之变”的伪装已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被彻底揭去,直到李贤为他解开这个谜团。

李贤带着狡黠的笑容说出了他的谜底:“陛下难道还不明白吗,如果景泰(朱祁钰)一病不起,陛下即使身处南宫,天下也必然为陛下所有啊!”

朱祁镇沉思良久,这才恍然大悟!

他终于知道了其中的奥妙。

如果诸位还不明白,那么就让我来解释一下这个谜团的开始和结束,下面探案开始。

开端就是徐有贞的那句“不杀于谦,此举无名”,如果细细分析,就会发现,这句话很不简单,徐有贞之所以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基于两个前提。

前提一:朱祁钰已经一病不起,可能很快就会驾崩,他也没有儿子,到时皇位必然空缺。(此为事实)

前提二:于谦准备拥立外地藩王进京继位。(此为徐有贞编造)

于是徐有贞就此得出了一个理所应当的结论:夺门有功,谋反无罪。

当年如果不是我们夺门,让你继承皇位,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凉快呢!

当年的朱祁镇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于谦才会被认定为反面典型,而“还乡团”却大受重用。

然而两年之后的李贤却用事实戳破了这个看似合理的逻辑陷阱。

前提一依然存在:朱祁钰没有儿子,死后皇位必然空缺。

但事情到这里发生了变化,因为前提二已经被事实驳倒了,那么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便浮出了水面——皇位到底会属于谁呢?

而当你列出所有的可能性后,就会发现,李贤的话是对的,天下非朱祁镇莫属!

首先由于朱祁钰没有儿子,他这一支已经不可能继承皇位,其次皇族的其他成员(如襄王)继位也已被证明是子虚乌有,那么就只剩下了两个可能性:

一、朱祁镇复位。这对于朱祁镇而言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二、沂王朱见深继位,他是朱祁镇的儿子,原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更为重要的是,他当年(1457)只有十岁,而维护朱祁镇的孙太后也还在世,所以皇位传给了朱见深,也就是给了朱祁镇。

谜团终于解开了,朱祁镇这才明白,这场所谓的“夺门之变”真正的受益者并不是他,而是那些“还乡团”。

李贤看见朱祁镇已经醒悟,便趁势又点了一把火:

“石亨那些人说是迎驾还勉强可以,怎么能说是夺门呢?!天下本就是陛下的,何必要夺!幸好事情成功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事情失败了,他们那几条烂命没了也就算了,可陛下怎么办呢(朱祁钰还活着呢)?

“如果景泰就此去世,陛下顺利继位,石亨等人便没有丝毫功劳,他们拿陛下冒险,只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啊!”

夺门的真相

“还乡团”依旧

真正是岂有此理!

被忽悠了几年的朱祁镇顿时火冒三丈,他立刻召集群臣,下达诏令:今后但凡奏折一律不准出现“夺门”二字,违者严惩不贷!那些冒功领赏的人,趁早自己出来承认领罚,不要等我亲自动手!

石亨终于活到头了。

天顺四年(1460)正月,时值“夺门之变”四周年纪念日,石亨光荣入狱,一个月后凄惨地死于狱中。

可他在地府还没住满一个月,就在阎王那里见到了一个熟人——他的侄子石彪也于同月被押赴刑场斩决。

这位正统年间第一勇将就此结束了他的一生,从名将到奸臣,贪婪和私欲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人各有志,无须多说,只是不知他黄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当年的亲密战友于谦。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李贤却似乎是一个热爱生命、珍惜时间的人,解决徐有贞和石亨,他只用了四年,现在他的猎物还剩下最后一个人:曹吉祥。

徐有贞足智多谋,石亨兵权在握,这两位仁兄都不是善类,与他们相比,曹吉祥实在算不上啥,要学历没学历,要武艺没武艺。现在“还乡团”的两位主力已经被罚下了场,只剩下了他。对李贤来说,解决这个硕果仅存的小丑应该是他计划中最为轻松的一步,可他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曹吉祥不但是最难对付的一个,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曹吉祥的雄心壮志

石亨死了,曹吉祥慌了,这也难怪,不用细想,光掰指头算就能明白,下一个也该轮到他了。

在如此险峻的时刻,一般人考虑的应该是低调为人,苟且偷生,能混个自然死亡就谢天谢地了,可这位仁兄的思维却着实异于常人,他不但毫不退让,还积极要求进步,他还有着更高的精神追求——当皇帝。

曹吉祥有个养子叫曹钦,他和曹吉祥一样,有着远大的理想,并对此充满信心,但要真的动手,他还需要一样东西。为此,他私下找到自己的门客冯益,问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

“自古以来,有宦官子弟当皇帝的吗?”

冯益心知不妙,但毕竟自己在人家里混饭吃,便顺口答了一句:

“曹操。”

对于这个答案,我们有必要说明两点,首先,这个答案不能算对,因为曹操先生是死后才被追认为皇帝的,其次,估计冯益也没有想到,为了这句话,他赔上了自己的老命。

找到了理论依据的曹钦大喜过望,他立刻在曹操的光辉形象指引下,大张旗鼓地干了起来。

书生造反,三年不成,而曹吉祥和曹钦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文化有限,不是书生,他们二话不说,甩开膀子就准备造反了,昔日司礼太监王振预备几天,就敢出征打仗,而曹吉祥紧随其后,筹划一个多月就动手了。

曹吉祥和曹钦经过“仔细”筹划,制订了一个简便易行的计划(简单到只有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