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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问候我老母给我钱(1 / 2)





  我吓坏了。

  他竟然就那样,一拉门就走了!

  我扯掉小围裙,在餐桌边坐了下来。我的碗里还有黄瓜和西红柿,我一点一点把它们慢慢吃掉。

  我没有收拾餐桌,我走进卫生间,扯下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我走进大卧室,在床上躺了下来。后来我想起来那本正在读的书,《挪威的森林》,我走到客厅里,看到那本书仍然反摊在茶几上。我把书捧进卧室,原样在桌头柜上摊好,我目不转晴地盯着那本书,有一瞬间,我产生了错觉,他,那个让我叫他“蝈蝈”的年轻男人并未离去,他仍然坐在客厅里,我可以清晰地想象出他坐在沙发上读书的样子。

  我害怕。

  我真的很害怕。

  有“蝈蝈”在这里的时候我不害怕,他一走,我就害怕了。

  其实,跟四哥在一块的时候,我也害怕。我就是斗着胆子想挣那一万块钱。

  我怕四哥回来,怕他责怪我,毕竟,“蝈蝈”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拉开门,走掉了。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能拉住他吗?我手里头又没有一把枪。

  就算我手里有把枪,他要是把枪抢过去,反过来指着我的脑袋,恐怕也易如反掌。

  我又怕四哥不回来,他要是不回来,我的手机?还有他“欠”我的九千块钱……

  我连衣服都没敢脱,合衣在主卧的大床上挣扎了一宿,我一直没有睡着,因为我没有做梦。我不敢反锁“家”门,担心四哥没带钥匙,如果有人摁门铃或者“咚咚”地敲门,不把我吓死才怪……当然,我更害怕陌生人不敲门就闯进来!

  我不止一次听到门响,无一例外都是我的错觉。

  天蒙蒙亮,我就躺不住了。我从床上跳下来,胡乱洗了把脸,然后抱着个抱枕在沙发上坐下来,目不转晴地盯着门。我肚子有些饿,可我不想吃东西。我接了一杯水,看着墙上的钟,每过十五分钟喝上一小口,我花了两个小时喝完了那杯水,我又接了一杯。

  我盼望着房门猝然洞开,盼望着有人走进来,我盼望着走进来的那个人是四哥,我盼望着这件事情尽快结束,哪怕四哥怪我没有尽到“看住他”的职责,不给我钱,让我滚蛋。其实我最盼望的人是他,那个让我叫他“蝈蝈”的男人,突然走进来,就像从未离去,就像昨天一样,他就坐在我侧面的沙发上,阅读,像一尊让我能够打哈欠能够闭上眼睛睡一会儿,顺便做个好梦的雕塑。如果他肚子饿了,我就再煮一碗面给他吃。

  我在沙发上一直坐到了中午。其间,我喝了两杯水,上了一次厕所。

  后来我想四哥不会再回来了,一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就浑身发冷,我想我必须跑到屋子外面去,跑到明亮的阳光下边去,让太阳直射我的脸。我这样想着就跑了出去,我甚至忘了自己是否关好“家”门。

  一跑到太阳地里,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我想我一定是被人骗了。四哥拿走了我的手机,四哥许诺我的一万块钱肯定也是一个骗局。那时候,我感到自己陷入到一个巨大的阴谋当中,这个阴谋是那么黑暗,在明亮得刺眼的阳光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回我自己的“家”,回到我那北京最豪华的地下室里去。但我想我不能回家,来历不明的阴谋包围着我,那些害我的人,他们没准就在我的地下室门口等着我。我想回夜总会去,在那些和我一样的坐 台小姐当中,在关心我的“妈咪”身边,我是安全的,可此时天光正明,夜总会还没有上班,我害怕白日里的夜总会,像一片废弃的荒漠,像一幢鬼影幢幢的山庄。

  这时我发现自己出门之前,竟然鬼使神差地换上了自己原来的衣服。四哥带我到“新天地”买的那些东西,我什么都没敢带走,统统留在了那套房子里。我的书包里还有一千多块钱,我想这些钱买个手机应该够了,很快我就放弃了买手机的想法,我买个手机,打电话给谁呢?

  我几乎是本能地去了常去的那家网吧。

  那个网吧的名字叫“秋水伊人”。

  我要了台机器就开始上网打游戏。

  我打得天昏地暗,饿了就要外卖,渴了就喝雪碧可乐和纯净水,我不知不觉抽掉了三盒香烟——平常我是不怎么抽烟的,但我有些喜欢干净的男人身上淡淡的烟味。有时候我抽上一支烟,然后就不停地嗅自己指尖上的淡淡的烟味,我想这可能是受《味道》那首歌的影响,坐 台的时候,我喜欢点这首歌,当客人喝醉,横七竖八在沙发上睡去的时候,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唱这首歌,我觉得《味道》这首歌里有一种很深情的伤感味道。

  我不知道自己在网吧里呆了几天几夜,最后我走出“秋水伊人”的时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明亮的阳光刺痛了我的双眼,我又一次流出了眼泪。

  我打车回到我那全北京最豪华的地下室,我几乎在出租车上就睡着了。我倒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昏天黑地,不停地做梦,梦见自己在游戏世界里做了公主,嫁给了一个忧伤的王子,我们生了一大堆小孩,他们烦死我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几夜,最后我是被饿醒的。有一会儿,我迷糊着,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地?游戏里的冒险大陆?四哥的家?网吧的电脑前?还是夜总会包房的沙发上?最后我搞清楚我躺在自已的小床上。

  我花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想明白,从离开四哥的家到现在,究竟过了几天。

  时间被我弄丢了。

  我知道我一定像具僵尸,我迷迷糊糊地从地下室里爬出来,我走到常去的那家面馆,要了一碗面条。等待着面条端上来的时候,我的身体一直在摇晃,像个吸了很多毒品的小混混,过足了瘾,刚刚醒过来的样子。有一会儿,我想着自己七、八岁的样子,起大早,赶公交车去上学。车上都是和我一般大小的孩子,我们坐在椅子上,随着车身摇晃,一式地点着头,像一只只孤单的小企鹅。想想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算算自己已经21岁,我已经不年轻……

  “难道你就这个样子混下去?老了怎么办?染上病怎么办?染上病你就完了,死了!你死了无所谓,可你想让你的妈妈、爸爸哭着去火葬场烧你吗?让你的妈妈、爸爸看着你被烧成一把灰,但是你要记住,那不是一把干净的灰!就算得白血病死了,至少还值得同情!可你是做小姐,做鸡,跟无数个男人乱搞,无数个男人把他们的肮脏的体液都射给了你,你是被肮脏的体液淹死的!你光彩吗?你就这样一直混下去吧你!你们这些孩子!你以为你还小吗?你以为你还吊在妈妈的奶 头上吃奶吗?”

  我想起来了,这是几个月前,我决定辍学的那天晚上,我们学院的朱院长讽刺、挖苦我的吼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