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竹紧蹙的眉头一松。

  因为能活下去。

  从前活了千多年，靖竹从不认为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是如今她身在人世，爱上了一个待她至诚的男子，还和他有了孩子，即便是为了他们的孩儿，她也要努力活下去。

  得到了允诺的靖竹好像泄尽了全身气力，眼前的光芒逐渐转弱，终于闭上了双眼。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深夜。

  谢长华趴在床侧假寐，在她的身旁，含着手指的小娃娃正沉沉睡着。

  在失去清明的那一刻，靖竹满心的思绪都在想一件事情。

  其实她撒谎了，如果她死了，她很想留下遗言让谢明端为她终身不娶，再也没有别的女人。

  靖竹流连地抚了抚孩子柔软的小脸，嘴角一抹温柔又慈爱的笑。

  幸好她还活着，只要她在一天，谢明端就永远别想和别人在一起。

  谢长华睁开眼，对上她的侧颜也笑了笑，低声问：“感觉怎么样？”

  靖竹看向他，摇头道：“已经好多了。陶然哥哥，你是用什么方法救的我？”

  谢长华的脸色略微苍白，但是精神很好：“耗尽了灵力才能保住你的命，丫头，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靖竹歉疚地看着他：“陶然哥哥，我总是拖累你。”她的陶然哥哥灵力何等强大，让他灵力耗尽，不知耗费了他多少气力。

  谢长华摸了摸她的脑袋：“咱们之间，从不需要说这种话。”

  云陶然又看向她身旁的婴儿：“想过给他的名字吗？”

  “让他爹爹来取吧。”靖竹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我离京也有半年多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一定很担心我。”

  “若是想他，等你出了月子，就带孩子出去看看吧。”谢长华温柔的视线焦灼在孩子娇嫩的面庞上：“这孩子才出生就这般可爱，他爹爹也一定喜欢。”

  “对了。”谢长华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看着她：“我刚刚发现，你的身体里似乎藏有毒性，这或许正是你突然血崩的原因所在。”

  “我已经知道了。”靖竹沉下眸，眉目轻浅：“若非有人捣鬼，我又怎么可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出事。”她磨着牙冷笑：“险些害我孩儿失了娘亲，这笔账，我自会和那人慢慢算。”

  “若是需要我帮忙……”谢长华动了动唇。

  靖竹打断他的话，“陶然哥哥，你为了帮我已经费了很多力气了，如今还是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吧。等到孩子记事了，我就让他认你这个救命恩人做干爹。”

  “你既然这么说，我可就要安生等着孩子来为我养老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过的话，自是要作数的。”

  夜里有点凉，窗缝里有若有似无的冷风吹进，谢长华帮靖竹紧了紧被子，抬起头对她温柔一笑，唇畔勾起时，极尽风华。

  ……

  孩子出生后几乎是一天一个样，靖竹为了照看他也费了不少心思。一来她身子不好奶水不够，有时候孩子吃不足东西就半宿半宿的哭，谢长华安排的奶娘的奶他又不肯喝，靖竹只好让人寻了羊奶喂他，虽然孩子也不爱喝，但好在勉强能将就。

  出月之后靖竹就开始张罗着回京，谢长华帮她收拾了不少珍惜的草药带上，又准备了许多孩子的衣物玩具，靖竹看着他兴冲冲地智慧下人们将东西一样一样送到马车上，哭笑不得地道：“陶然哥哥，你拿的这些东西只够一个月孩子用的，等到他身子长大了就用不上了。”

  “那也没关系，等他再长大点，我就让人准备新的送过去，你可千万别私藏，必得全都用到他身上。”谢长华拿起一个小帽子套到孩子的小脑袋上，小小的男婴奇怪地摸了摸头顶，突然咧开嘴笑了。

  谢长华心软的不行，用手帮他把嘴角淌下的口水擦掉，嘱咐靖竹道：“别忘了时常带他回来看看我，这山上冷清得很，你若不回来，我可真是要无趣死了。”

  靖竹讶异道：“陶然哥哥你不准备回京了？”

  “世俗名利场，终归非我所好，还是凌云山这样清闲自在的环境更适合我。在东明的那些日子，整日为那些琐事操心，我也有些累了，反倒是回到凌云山的这段时间，算得上是我这段日子最快活的时候了。”谢长华道：“以后约莫偶尔会回去看看，但是定居还是算了。”

  想到自己日后恐怕一年半载都难见上陶然哥哥一面，靖竹有些低落地垂下了脑袋：“如此一来，我要看你就要费好些力气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偶尔能有机会重聚已是难得。哪还有那么多的所求。”脱去了太子袍服，谢长华一身白衫在身，看起来格外的俊逸出尘，他对她一笑，漫山风雪便失了颜色，只余下他霁月光风的绝代容颜。

  靖竹微微颔首，在他的注视下，缓缓转身，抱着孩子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

  转眼又是三月，云安比出生时胖了一大圈，谢明端每天早上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趴在云安小小的婴儿床边打量他的变化，偶尔觉得他的脸胖了些，眼睛大了些，睫毛长了些，都会新奇的不得了。

  靖竹看着他那副样子无奈得不得了，帮云安把小衣服套上后回头觑了他一眼：“去打点热水来，我给安安洗洗脸。”

  谢明端依依不舍地看了孩子一眼，这才转身出了门。

  云安的名字是太后取的，因为这一辈的孩子的名字都要以云开头，太后又念及靖竹孱弱的身子，并不希望云安长大后有多大成就，只求平平安安就好，便取了平安的安字。

  靖竹很喜欢这个名字，平时就唤孩子安安，谢明端却不讲究这些，喊孩子时既不唤名讳也不取昵称，只口口声声叫安安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