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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分离百日做新人


“奴婢不懂,这花儿既然无形无影,那如何画得出来呢?”

“遇树便成树形,遇花便成花形,遇见云么,云散了,自然便能见了月明,成了月形……”

“紫禁城的风景养人,紫禁城的风也顺势,朕家大业大,竟不知庭院之内便藏了美娇玉琼兮?”皇上见惯那些谄媚邀宠之人,听惯了阿谀奉承之语,偶尔听了这种怨天尤人的抱怨之言,反倒觉得十分新鲜。

“朕糊涂,怎舍得如此佳人顾影自怜,孤芳自赏呢?何名?”

“臣妾郭氏,下车何轻盈,飘然似落梅,盈字正为贱妾闺名。”

“郭盈?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区区‘盈’字怎够?还需乐得轻盈才好,贱妾闺名郭乐盈。”皇上直赞好名,走近一看见画中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枝叶环环相扣圈圈饶曼而上,尽头便是那白云遮蔽,便问:“此画何名?”

乐盈低头浅笑略带妩媚羞涩微微启齿道:“扶摇直上九万里,守得云开见月明,臣妾万事具备,只欠东风而已……”

当夜便承宠,次日晋升为贵人,赐号为“莹”。

郭氏与菀妃、惠嫔、安嫔等人同年入宫,却年龄略下,当日虚岁十三,如今四年已过,正是碧玉年华,容貌心智也许不及菀妃,沉稳端庄不及惠嫔,谨慎心细不如安嫔,而姿态神韵却是有过之而不及,进退有度,安静恬然正是皇上所需要的,得宠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齐妃也因为她的关系能够有着多见皇上的机会,为此皇上对三阿哥弘时也稍微的渐渐了恨意,何况廉亲王与九王都已经命丧黄泉,作为从犯,又是被人挑唆,便也从轻处理。

雍正四年的腊月,雪比往常更多一些,承乾宫好像隔绝于紫禁城内,我越发不想出门,身子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只是觉得寒冷与慵懒,皇上依旧没来探视,却命声诺好好为我调理身子,吃喝用度也并未亏待,每逢宫中喜庆或者皇上龙颜大悦有赏赐之时,也绝不会少了承乾宫的份,苏培盛偶尔来前来请安探视,带着从各地朝贡而来的凤梨给我。

他虽然不言语,我大致明白,皇上示意我“分离”之意,却不知该分离多久,我命苏培盛将我的丝巾装在锦盒之中递了过去,表明我对他的“思念”之情,他便暗中给我写过一封信。

“兰儿数日苦练习字,略有所成,稍有眉目,形态之中已有七分似朕,不得松懈。诗词之作更是大大提升,让朕刮目相看。朕知你之心,愿你亦明朕之心。”另附一张我从前练字的手稿,上面写着:远隔慈帏会面难,分飞湘水雁行单。补天有术将谁倩?缩地无方使我叹。拼却疏慵愁里度,那禁消瘦镜中看?帘前钩样昏黄月,料得深闺也倚栏。

拿着皇上的笔迹与之相对比,才发觉清颜的字体与皇上简直同出一撤,不仅仅是形似更为神似,这是清颜临帖时所写,当时并未多想,如今细细读来,尽是相思与孤独之情,却不知让她思念的是何人,让她孤单的又是何人?皇上却歪打误撞的将这份心意当成了是我的?我已分不清,我对他是否还有思念?我从前所想都是“他如何如何?”如今想的却是“他将我如何如何?”情意即便还在,比起从前总归是淡了,淡得几个月没见面也并无度日如年之感,反倒觉得飞逝而过了。

听闻,我被关押天牢的第二日,皇上便下令将我所有的东西都搬入承乾宫,也许是这一举动让菀妃明白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而不得不在皇子公主打三之礼上恳请皇上大赦天下,明着为自己的孩儿讨个天大的恩典,实质却是为了迎合皇上的心意救我一命,如此一来,皇上顺了众妃嫔与前朝众人的心意将我绳之以法,成就了大义灭亲的千古圣君,又顺成菀妃的请旨大赦天下,乃仁义之主,天下臣民无人不歌颂其英明,皇上只怕早就想好如何利用菀妃来完成这项伟大而神圣的使命,可是菀妃也不傻,她不甘心就此绕过我,故此她提议将我易姓,以示侮辱。

腊月二十二日,日沉西下十分,苏培盛带人而来在承乾宫内挂满了大红灯笼,说是眼下就是年底了,宫中要装饰一番,宫灯本来就美,一盏连着一盏的红红火火,首尾相应,灯影涣涣如梦,左右交错,映射着宫殿熠熠生辉,萧条无一物的冬季里,枝干露骨,百花杀尽,唯独几只红梅耸立,暗香沉浮,殿内燃着的熏香淡淡的百合清香配上这梅花的冷香,交织在风霜之中,被炭火的暖气一烤,变得如同天宫的飞云绯舞似的,弥漫在殿内,越发地让我懒散,颂芝说:“主子您向来怕冷没得说的,只是今年越发的怕了,整日懒懒梳妆啊。”

“经历了去年的那个寒冬,谁还敢想着被那风霜所染,我若是天,便灭了这风霜雪月,惹得人好不痛快?”颂芝拿着火筷子拨了拨炭火,火星旺旺的,炭火爆出来的火星沫子差点灼烧到她的手臂,我道:“这些粗活,你不要再做了,你陪我一块躺着,你与我是一样的,我的便是你的。”

“做惯了,姐姐不让我做了,反倒觉得闲得慌了,从前您是最赖不住闷的,如今能够如此凝神安静,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不如请齐妃过来聊聊天?再或者请声诺来诊脉,我们也好好说说话。”

“是了,日子飞似的,转眼一年就过去了,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好像昨天还在天牢里关着呢?”我动了动身子,难以形容的舒适,只感觉身子轻得要飘起来的似的,从前舍不得翊坤宫,如今才知道承乾宫才是一等一的好宫殿,整日让我快活得神仙似的。

“日子越来越冷,您也越来越贪睡了,幸亏声诺说您身子无大碍,不然我都怀疑您是不是得重病了呢?”颂芝替我掖了掖被子,温暖的气息好像从脚底传到了天灵盖,全身上下都暖透了,我挥了挥手,示意她也去休息吧,转眼天就黑了。

“皇上驾到……”正当她起身之时,便传来苏培盛的传告声,皇上来了?我好像都不奢求他的到来了,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百合跑进来禀告道:“娘娘,皇上的銮驾就快到宫门口,您快起身迎接罢!”

我急忙地起身穿衣装扮却也知道来不及了,干脆不去了,命颂芝等人迎驾去,远远在屋内听着颂芝道:“请皇上恕罪,福嫔娘娘今儿身子沉重,眼下已准备安寝了,不能外出迎接,在内屋等待皇上呢?”

“臣妾恭迎圣驾。”我只穿了一件青莲底子点白玉兰花纹的轻纱衬衣,他伸手将我扶起,只见他一身明黄盘龙织锦长袍,腰间束着金黄坎翠玉的腰带,数日不见,神态更好了似的,不见愁容悲戚,反倒春风得意。

“你脸色倒是不错,可见身子是好全了,孟声诺整日来禀告安好安好,却不见你来养心殿请安,总是疑心着你是不是病得连床也下不了了,让朕整日里挂心,如今见了,总算是心安了。”

“臣妾非昭不敢私自前去,何况有了皇上的话与信,臣妾心中安定得很,知道如那美玉般在这儿静静地等待着便好了。”我款款奉茶他坐到暖榻之上,上下大量我说:“我只知轻盈的细腰不盈一握,如今看来,兰儿的身姿更甚窈窕曼娆,你这白玉兰的轻纱好美啊!”

“皇上,得了新欢么?竟然拿着臣妾打趣,是嫌弃臣妾人老珠黄了么?”我与之相对而做,颂芝张罗着端好好多点心,苏培盛却命人在外备下了酒菜,莫非换上还未用膳么?

“咦,兰儿的容颜,朕越看越年轻啊,您倒是告诉朕,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看都是你刚刚入府的摸样,你是神女么?岁月带不住你的容颜是对朕的眷顾还是对你的恩赐呢?”他轻轻抬起我的下颚略带调侃的说道。

“皇上,你再打趣臣妾,臣妾就不理您了……”百日不见好像昨儿才分别似的,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我们两人,他才款款道:“兰儿,你快快到朕的怀里来,朕想念你,想得快要发疯了。”

“朕忘了什么时候也冷落了你这么久,可是这次不一样,这一百日朕是数着日子过的,一天一天的怎么那么的漫长,批了一千份折子手都软了,眼睛都发涨了,天怎么还没黑,黑了又怎么还没有亮,好像睡了很久,可是睁眼一看,外头还是黑茫茫的,你晓不晓得,这一百日里,朕多少次经过承乾宫而不得不绕道而行的滋味?”

他将我紧紧的抱在怀中,我这才意识到他是在对我说话,他向来不爱说这些甜言美语的,他身上微微淡淡的龙涎香让我如痴如醉,好似整个身子都软和如水的摊在他的怀抱里。

“朕终于明白为何玛父会那么的钟情于孝献皇后了,若说是容颜,无论多美的容颜,总有一日都会逝去的,若是才学,再才高八斗也不过是女子而已,眼界不可能与九五之尊的玛父相提并论,即便再相爱的眷属,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情意也慢慢的淡忘的,何况在三宫六院这佳丽如云,美人如群的紫禁城里,哪一个男子也不会独宠一个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