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朝他走近，他就那么躺在树下，坑还没有挖多深，我捂着嘴，想哭，但是又好像没有了眼泪。

他是我见过走得罪有尊严的病人，但是可能也是最没有尊严的病人？

他到死都保持着清醒，但是临了却没有挖好自己的坟墓？

他会不会担心我挖不动这个坑，他会不会担心我埋不动他？他说，不需要棺材，让我把坑挖深一点。

人死之后，不过黄土一堆，的确不需要什么棺材？

但是，如果人死之后，还有感觉，那被扔到火葬场里火化的时候，那该有多疼啊？

可是，我怎么舍得把他就这么放在这堆黄土里面呢？我怎么舍得让地底下的虫子去侵犯他的肉体呢？

我跑进屋子里，把所有的布条都找了出去，整整齐齐地铺在地上，我想要帮他把脸擦干净，我想要让他走得干干净净的，我想在埋他的时候，给他穿上干净的衣服，想要用干净的布匹包裹好。

我还想要把他的坟墓挖得很深很深的那种，我想要让他永远地跟这颗大树在一起，这样他就不会孤单，不会寂寞。

但是，我发现自己好无力，我感觉他好重，我根本就抱不动他，这种无力感让人感觉到窒息。

他那么害怕他死后没有人能够埋他，但是，我好像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我很难过，难过他的死，更加难过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拍了拍他的脸说：“徐朗，你再坚持一下，你醒过来挪一下身体再死，我搬不动你，我真的搬不动你。”

但是，我知道，他再也不会醒了。

就在我十分无力的时候，我看到那边的路上有人过来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行动局的人来了。

“楚医生……”

率先而来的人是吴名士，他看看我，再看看躺在地上的徐泽奇，他吃惊地问道：“怎么回事儿？他、他怎么突然、突然……。”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身后尾随着的人是少爷跟陆智霖等人，最后，我才在人群里看到林致和的声影，他们想要过来，我喝住说：“站住，你们都给我站住，谁不要过来……。”

“楚医生，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徐泽奇的案子牵扯到很多事情了，他的背后还有很多文章，我们、我们……。”

吴名士的意思是想说，他们还要继续追查下去？

我说：“人都已经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人死为大，入土为安，你们难道连这点作为人的道德都没有吗？即便他犯了罪，难道你们连最后的这点尊严都不给他吗？”

林致和推开他们走上前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有我们的考量，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临死前有没有说过什么？”

这些天，那一次不是惊心动魄，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我真是没想到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此时，我的心彻底地凉透了。

我指着他道：“你闭嘴，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你走，否则，我让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走……。”

他还打算说什么，但是被吴名士给拦住了，说：“你先走，这里我们会处理。”

他似乎还有点不甘心，吴名士命令道：“来人，先把他带走。”

他就被他们的同事给拉走了，我说：“陆智霖留下，其他人都给我走，你们想知道的，我会告诉你们，但是现在，这里的一切，都要由我说了算。”

“楚医生，这件事情很大。”

吴名士似乎不喜欢我这个提议，陆智霖推了他一下说：“行了，你们都走吧，我搞得定的。”

等着他们都走了，陆智霖小心翼翼地过来问道：“楚医生，你、你没事儿吧？”

我冷冷道：“你倒是希望我有点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