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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咬(2 / 2)


  老人慢悠悠地转过头,眯起朦胧的眼,慢吞吞道:有人来看我啦?他的声音像枯老的树枝,听起来格外干哑,但也充满着亲切感。

  嗯。季糖笑眯眯道,一边把带来的礼物放到旁边的桌面,一边介绍起自己:我有一位老朋友知道您,但他行动不便,所以想托我来看看您。我叫季糖,我敬佩您很久了。

  老人听罢季糖的话,张开嘴笑了,嘴巴没有留下一颗牙齿。

  季糖也这才注意到。

  老人没有腿,两只裤管空荡荡。

  老人点点头,鱼尾纹笑得舒展而开:终于有人来我啦大家都有人来看,就是没人来看我哦都因为我没有家人

  季糖:以后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看你的,还会带我的朋友来,绝对不会让你孤单。

  老人浑浊的眼闪过几丝清明,他摇摇头,摇着蒲扇:不行咯,不行咯。我时日不长了。

  不会的。

  老人摇摇头:是真的不行呀。人啊,就像门外败落的柳树叶,时间到了,就会自动落下来。

  您别乱说啊。

  老人因为季糖的倔强笑了,他望向窗外的柳树,像穿过漫长黑暗的时光,看向某个人:这几天,我总会梦见我哥来养老院看我。他想要带我走了,我的时间到了。

  人每到临死前,总会有一些预兆。

  况且他已接近一百岁高龄,想必时日早已不多。

  季糖没再说话,而是绕开这个不好的话题,问道:您的哥哥?

  老人自动接起季糖的话,笑道:嗯,我有一个哥哥,叫作傅临山。

  旁边的傅临山紧紧地盯着老人,眸色暗沉,说不出任何话。

  我给你看一个东西噢。你等等。

  老人说罢,伸手在口袋摸出一张老旧的信封,他从信封中掏出一张照片。

  这是我哥的照片。怎么样,帅吧?

  太久没人和他说过话了,以至于他现在像打开话匣子一般。

  季糖拿起照片。

  这是傅临山的军装照。

  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军装,军装没有任何皱褶,紧紧地贴住身躯。他五官冰冷而英俊,蕴含着爆发力的手臂拿着一把枪,被帽檐遮住一点的眼睛,正紧紧盯着镜头。像一头凶猛的雄鹰。

  季糖回答老人:嗯,很帅。

  老人眯起眼笑了。他放下蒲扇,满是疤痕的手敲打起椅子扶手,苍老的声音再次悠悠地响起。

  我们刚出征的时候,他是军医院的教授,我是一名老师。我们那时候也很年轻,很臭美。

  穿上军装的第一天。我们在比赛帅,嗯,就是比谁更帅。

  我说我最帅了,整个部队最帅的仔就是我。他说他最帅,一直在我耳边念叨,我就这么地跟他吵。吵到我们跨鸭绿江去往朝国。

  然后我们再也没见过对方,这件事不了而之。

  老人拿起照片,放在阳光下,细细地揣摩一遍。

  如果仔细看,能看得出照片中的男人是带有微笑的。

  男人冷冰冰的,但一旦笑起来,像春风融合寒冬,比任何事物都有美好。

  老人继续道:

  但到现在,我似乎想出我们当中谁最帅。

  我哥最帅了。

  他和那些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士兵一样,永远永远都会这样帅下去。

  而我已经老了,所以我输啦。

  傅临山望着老人笑眯眯的苍老面庞,溃不成军的感情再也压抑不住,靠着墙角抽泣起来。

  他再也不会变老了。

  第61章

  季糖望着老人背后的傅临山,他只能趁着老人回忆过去的时候,偷偷过去,半蹲下身,轻轻地揉揉傅临山脑袋,温柔道:别难受了。我陪着你。你的家人也不是回来了吗?一切都还在。

  傅临山时跨过生死,穿过充满硝烟的战场,来到这座老宅,见到这世间唯一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

  即便他身为军人,情绪也难以控制。

  对方满头华发,可他仍是风华正茂。

  傅临山感受到季糖抚摸,立即站起身,整理下揉平的衣角,用干哑的声音道:没事。

  季糖拿出自己给老人买的礼物,说:爷爷,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他从桌面拿下一个礼盒,递给老人。

  他第一次来养老院,并不懂该买什么东西好,便买了一个小盆栽。

  小盆栽是长寿花盆栽,一盆水嫩嫩的绿叶中夹杂一朵朵红色小花,看起来很可爱,而且也不需要怎么打理,浇浇水就行。

  小盆栽可以摆在桌面,一时为这个布置单调的房间增添不少色彩。

  谢谢老人望着这份小礼物,低哑地笑起来:我还没有人给我送过花呢,部队,是没有人给我送过东西。

  他突然对季糖招招手,神秘兮兮地叫季糖过来:我给你看一个东西,你去柜子里拿那个灰色大箱子出来。

  季糖照做,打开衣柜,里面果真有一个灰色大箱子。箱子看起来很破旧,但擦得很干净,没有半点灰尘。

  他把箱子端到老人面前。

  打开它。

  季糖打开,一阵木头腐朽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他先是在里面看见许多类似塑料的灰色小片片,还有一根根小木棍。

  老人解释道:这是皮影戏的工具。

  皮影戏?季糖皱眉,他貌似没听说过。

  果然,你们这代人不知道。老人笑了,继续说:这是一种我们那个年代经常出现的东西。我哥就会玩,而且玩得很溜。我听说,他生前经常在空闲时间给部队们表演皮影戏。

  季糖脑内浮现高大的男人摆弄这些小玩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老人:那时候,会一门技术是很了不起的事。我哥哥常常说,等他打完仗回来,成了家,就天天给自己的家人表演皮影戏。他还为此准备一场皮影戏,不过我们都没看过,他说是专门给他家人看的。

  只可惜,他没能回来,更不用说能拥有一个家。

  如果他能够回来的话,这些皮影就不用在这里落灰尘了。它们再也等不到自己的主人了。

  季糖细细打量这些小皮影。

  很多小皮影都已经掉色,而且有些被虫咬出许多坑坑洼洼的洞。但从这些皮影的造型来看,做工很精良,至今也能看得出这是什么造型的,想必它当时的主人一定对它们寄托了无数希望。

  这是要等成家之后。

  给自己的家人表演的。

  可惜傅临山没等来他的家。

  老人俯身,轻轻地挪开这些陈旧的皮影。季糖又看见一叠东西。

  那是一块用塑料布抱起来的黑色衣物。保存得很好,没有受到任何破损,可能是布料比较耐保存。

  这是军装,傅临山穿过的。但也只穿过一次,当时部队发了两套军装,可因为出征时太匆忙,我哥就只带了一套。所以,留下的这件衣服,成了他唯一没有染上鲜血的军装。

  老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自言自语喃喃道:说起来我们之间还发生过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季糖好奇起来: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