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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那一身的伤





  张斧抽剑出鞘,吴不赊不知剑上故事,先前虽把剑抽出来做交通协管员的小旗用了一回,却还真没去看剑上的字,这时远远看去,剑上好象是刻得有字,剑光闪烁,看不清楚。

  张斧却是脸色大变,瞪眼看着吴不赊,眼中的怀疑化做惊讶,却绝不是惊恐,甚至还有几分兴奋,道:“确实是秋水长天剑。”

  把剑还给牡丹,丢了斧,弃了盔,双手解甲,拜伏于地:“张斧不知大王驾临,死罪,死罪。”

  他这一解甲,肌肉裸露,宽如门板的胸膛上,肌肉纠结的双臂上,到处可见伤疤,数量之多,一时间竟是数都数不清楚,吴不赊心中一动,走过去,道:“张将军,你且起来。”

  张斧起身,这下看得清楚,那些伤,有新有旧,有大有小,小的如钱,大的如裂,黑红交加,触目惊心。

  吴不赊霍地抽出秋水长天剑,吴承业花铁舟脸色齐变,齐叫:“大王。”

  张斧神色却无半丝变化,坦然而视,吴不赊经剑尖指着张斧身上最大一条伤疤,那伤疤斜划过张斧半个身子,留下深深一条疤痕,新肉与原有的肤色截然不同,高高隆起,便如斜趴在胸膛上的一条巨大的蜈蚣,张牙舞爪,吴不赊简直无法想象,这样的时代这样的伤势,到底要怎样强悍的生命力,才能活下来。

  “这条疤,是怎么回事?”

  张斧愣了一下,道:“这伤啊,老早的事了,一个狼崽子砍的,那狼崽子到是好手劲,使的厚背大砍刀,若不是某的胸甲还算结实,这一刀还真抗不住。”

  “那狼崽子呢?逃了?”

  “在某家手里,哪有狼崽子能逃得掉。”张斧大嘴一咧:“某丢了斧,反手揪着刀,一斧头就给他劈了个斜茬?”

  “斜茬?”吴不赊没明白。

  “大王见过劈树没有,哦,大王请看。”张斧兴起,看路边一棵小树,操起斧头一斧劈去,小树应斧而断,断处一个斜尖,吴不赊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斜茬,看树还好,想想一个人给他斜里一斧劈做两截,不免暗自惊心。

  “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吴不赊剑尖所指,是一个碗口大的圆疤,正在左肩窝下,几乎紧挨着心脏,他绕到背后,果然如他猜想,背后也有一个疤,是穿透伤。

  “这里啊,给一个狼崽子刺的,那狼崽子借着马势,一家伙刺过来,某当时双手不空,一下没避开,留了个小洞。”

  这还只是小洞,吴不赊咋舌,这人莫非真是铁打的,道:“那狼崽子也给将军劈成了斜茬?”

  “不是。”张斧摇头:“他一枪刺来,某家硬挺着不动,枪从这肩下一溜就过去了,那狼崽子可就送上门来了,哈哈。”说到这里,张斧大是得意:“某家一手捏着了他脖子,这么一掐,一下就把那小子的骨头给捏碎了。”

  他张手作势,虎口张开,生似一把虎头钳,人脖子落到这样一只手里,下场可以想象。

  “这里呢?”吴不赊再指一处,张斧一一解说,说到兴奋处,还扬手作势,城墙上下,这时已经围满了人,却是鸦雀无声,固然是吴不赊这个假襄王在这里,也是张斧那一身伤过于惊人,心弦都绷紧了。

  花铁舟吴承业先前悬着的心却松了下来,吴不赊指着张斧身上的伤让他述说来历,无论如何,不是为了要找他的罪责。

  “这道伤口呢?”这是一处新伤,有四五寸长,皮肉翻开来,抹了药,却仍隐隐的渗着血丝。

  张斧先前说得开心,说到这处伤口,却不肯再说了,霍地跪下:“某失陷马家岭,死罪,请大王责罚。”

  吴不赊久久不动,石城上下数千人,人人屏息敛气,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便是花铁舟吴承业的心也一下子绷紧了。

  吴不赊环眼四顾,最终回到张斧身上。

  “你有罪吗?你的罪在哪里?”吴不赊轻抚长剑:“这是秋水长天剑,这是先王之剑,这是镇国之剑,神剑有眼,它没看到你的罪,只看到了你一身的伤,这一身伤,便是一身的勇,这一身伤,便是一身的忠,这一身伤,便是一身的功------。”

  “大王。”张斧猛然抬头,大嘴颤抖着,却不知要怎么开口。

  “以前你的伤遮在衣甲里,没人看见,但今天,你解开衣甲,神剑看见了,先王看见了,大襄的山山水水看见了,襄国所有的百姓也都看见了,谁说你有罪,谁敢说你有罪。”

  吴不赊越说越激动,襄王仲秋跑了,闻太师太后跑了,陈刚这个死脑筋却要留下来,张斧这些忠勇的将士在前线浴血死战,一身的伤,却反而要请罪,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的不公平,身居高位的永远那么贪鄙无耻,草根百姓永远流血又流泪。

  “还有你们。”吴不赊长剑环指石墙上下的军民:“我相信你们身上都有伤,衣服遮住了,我的眼睛看不见,但神剑看见了,先王看见了,你们的功劳,人心不会忘记,山河会永远铭记。”

  “大王。”张斧叫,这铁血的汉子,喉头竟然哽咽了。

  “现在狼骑又来了,虽然你们身上伤痕累累,虽然还会受伤,甚至送命,但身后就是襄城,身后是家园,身后是父母,身后是祖宗坟莹,他们都在看着你们,你们可敢再战?”

  “愿为大王效死。”张斧猛然拜倒。

  “愿为大王效死。”花铁舟吴承业拜倒。

  “愿为大王效死。”石城上下,无数军民纷纷拜倒。

  吴不赊轻抚长剑,剑映彩虹,心中也自激情澎湃。

  所有人中,真正心不甘情不愿的,惟有牡丹,她实在不想跪,可所有人包括她爹都跪下来,她又不敢不跪,心中那个气啊,直恨不得生生咬下吴不赊一块肉来。

  “师父说女人嘴碎,男人嘴花,最要防的就是男人那张嘴,果然是这样,这狗王还真是能吹。”牡丹趴伏在地,盯着吴不赊脚尖:“现在任你吹,看你吹到什么时候,到时牛皮破了想跑时,哼哼,便拼着给爹爹骂一顿,本姑娘也一定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