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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1)(2 / 2)

  容离没吭声,自知不应当。

  华夙却不气恼,平静道:若是我帮了东洲,那谁又去帮敷余,凡人命数虽早被写在了生死簿上,却不是不能改,只是若想改,只能靠他们自己,旁人若想插手,是要沾上因果孽障的,万千人的孽债在身,饶是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顶受得住。

  容离一怔,这些业障是摆脱不掉的么?

  何时还清,何时才能摆脱。华夙道。

  容离皱眉,想起先前在盘炀山上听那道士所说,洞衡君孽债因果缠身,血光丹红,好好一个散仙,怎会惹来这么一身因果。

  其中约莫是有什么误会,一修无情法的散仙,无心无情,不喜不怒,怎会生出害人害鬼的念头,又从哪惹来的一身孽障。

  她将唇一抿,可你先前说,幽冥尊身上也有业障,但后来不知去了何处,难不成他还清了,这般好还么。

  华夙面色一沉,他许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

  容离试探般问:若是重新投胎,可将孽障洗去么。

  华夙并未多想,淡声道:寻常人前世的孽今生还,也有不肯等至来生再还的,会饮忘川过炼狱,好洗去罪恶,可谓苦不堪言,孽障若太重,怕是会灰飞烟灭。

  容离正想得出神,周遭的鬼气已朝她旋近,转瞬身好似轻比飞絮,双脚又踏了个空,等鬼气一散,眼前哪还是什么觉瓦坡。

  街上静凄凄的,无甚来往的人。

  门嘎吱一声响,从屋里走出来的小姑娘惊呼了一声,忙不迭问:这是怎么了?

  那小姑娘是惊了一瞬,转而朝屋里叫唤,爷爷,这儿有个血人!

  屋里传出一声健朗的回应,什么雪人,雪早就化了,赶紧吃点儿药,别是病了。

  小姑娘跺脚,又说:是个满身是血的人,还有个姑娘同他一起,爷爷你快来。

  容离仰头,只见这屋门上插着个旗,旗上绣了一个医字,她这一眨眼,竟被华夙送到了医馆前。

  华夙站在屋檐下,把黑袍拉高,将掩在里边的袖子扯出来了点儿,细细查看衣袂上的咒文。

  小姑娘叫嚷嚷了好一阵,里边终于走出来一位老人,那老人垂眼一看,忙不迭道:快把他抬进来,哎哟怎伤成了这模样,一会你去把东西拿来,别让他死在咱们家门口了,省得旁人说咱们医术不精。

  几个穿着粗布衣的学徒从屋里火烧火燎跑出,把容齐抬了进去。

  容离跟着进了屋,见这一屋子的人好似已见怪不怪,连问都不问,直接将容齐的衣服撕开,查看起他的伤口。

  那老人啧啧道:把刀给我,这人可就只剩这么一口气了,伤口全烂了,你们谁给他擦擦脸,这满脸血看得我手抖。

  方才的小姑娘端来热水,拧了帕子给容齐擦脸,小声问:姑娘,你们是从篷州来的么,这位公子是你

  家弟。容离道。

  小姑娘颔首,这段时日咱们医馆收了不少伤患,全是从篷州过来的。

  正擦着脸,她轻轻哎呀了一声,这公子长得还挺俊,果真是一家人,看姑娘长得貌美,不想这公子也这般俊秀。

  她一顿,又道:姑娘别怕,我爷爷医术高明,还能起死回生,这公子过几日定就生龙活虎了!

  华夙眉一抬,起死回生,凡人当真敢想。

  容离不知这小姑娘是在夸大,还是他们当真有这本事,摇头道:他能睁眼便好。

  小姑娘压根不怵,好似他们当真能把死人救活,语气轻松道:这位公子当真好看,我在今旻极少见到这么好看的人,可惜我定了娃娃亲,否则定要把冬元节里装了腊梅的香囊送给他。

  冬元节的香囊?容离疑惑。

  小姑娘有些讶异,姑娘不是从篷州来的么,怎会不知道冬元节,冬元节便是入冬后下雪的第一日,那日折下梅枝装进香囊里,将其送给心仪的人,便是想同他白头偕老之意。

  边上正将银针烧热的男子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记得娃娃亲这一事了。

  小姑娘笑了,哎呀,怎会将你抛下,除了我怕是没人要你了,笨手笨脚的,连个针都烫不好,不过咱们今旻的姑娘可不好惹,若让我知道你背着我做了什么让我不高兴的事,我回头就把那日的香囊送给别人。

  男子委屈:你为何不送我。

  姑娘睨他:你那日把冬元节忘了,还想我好好待你?

  容离还是头一回知道这冬元节,没想到今旻的姑娘竟这般直率坦然,示爱的香囊说送就送,半点不含糊。

  华夙冷不防开口:入冬第一场雪已过去许久,那香囊里的梅枝也不知蔫成什么样了。

  容离想了想,觉得也是。

  方才喋喋不休的老人沉默了下来,正认认真真替容齐清理伤口。

  小姑娘道:这段时日,今旻能住人的地方都住满了,就连寺庙中也挤满人,也不知姑娘可有去处?

  容离颔首:有。

  小姑娘又问:远不远呀,看这公子伤得这么重,怕是赶不了远路。

  容离沉思了一阵,远倒是不远,只是不能带上容齐。

  那老人忽道:若是没个去处,也可在医观里暂住几日,正好这位公子身上伤重,这几日换药得换得勤快些。

  华夙在边上负手站着,并不关心这躺着的人是死是活,这事儿你便莫要插手了,等他醒了,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若是聪明些,便自个儿上官府去,将事情说清道明。

  容离点头,轻轻喘了一口气,对那小姑娘道:我去外边透个气,齐儿的伤便劳烦你们了。

  小姑娘见过太多从篷州来的人,家破人亡,这哪是容易接受的事,只是这姑娘太干净了些,除了鞋边和裙角沾了些泥污和血。她颔首,你尽管放心,有爷爷在,这公子万不会有事。

  容离转身出了医馆,把钱袋放在了门外带盖的圆木桶上。

  华夙跟了出来,他有自己的命数,观其阳寿还长,没这么轻易能死。

  容离脚步一顿,若如前世,容齐早已经死了,难不成是因她得幸重来,故而容家的运势变了,容齐的命数也变了?

  前世好人不得善终,今生虽也好不到哪里去,可好歹让恶人偿了恶果。

  医馆里那小姑娘等了一阵未等到容离回来,思及她柔柔弱弱的,生怕她昏倒在了门外,匆忙跑出去看,却见门外空无一人,诧异地转身时,余光斜见木桶上搁着一样东西。

  她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钱袋,拿起时才觉这钱袋沉甸甸的,好似装了不少东西,再看这钱袋绣工精致,料子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疑惑地扯开束带看了一眼。

  这钱袋里满满当当的碎银,其中还有一些金子和珠玉。

  小姑娘怔了一下,跑出去大喊:姑娘

  长街跑到头了也未找到人,她只好回了医馆,着急道:爷爷,这钱袋好似是方才那姑娘留下的。

  老人正在给容齐包扎伤口,那位姑娘呢?

  找不着了。小姑娘道。

  老人手一顿,你们来看看,这公子长得是不是有点儿面熟。

  小姑娘探头细看,好似在哪儿见过。

  一个学徒一拍脑袋,那贴在官府门口的画像么,长得和这位公子有点儿像啊!

  小姑娘一怔,不会真是他吧,我听人说,画像里的人好似通了外敌。

  老人皱眉,若是通敌,怎还会满身是血,还逃回了东洲,难不成是敷余人出尔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