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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3)(2 / 2)

  兴许也就只有她说得出时辰还早了,现下这夜黑风高的,家家户户皆熄了灯,只有猫狗在叫,谁大半夜的还会在院子里瞎转。

  华夙看她这两腿发软的模样,实在是看不过眼,当真是不要命,都已虚弱成这样了,还总爱折腾自己,也不知前世是不是没吃过苦,此世才疯了般上赶着找罪受。

  容离走了几步果真走不动了,扶着树站了好一阵,气息奄奄的。

  罢了。华夙蓦地出声,从黑袍里探出手来,招来了一阵风,那风里裹挟浓黑鬼气。

  按理说,容离就算再瘦弱,也不至于被这风一卷就没了影,可偏偏在那鬼气浓浓的寒风刮来时,她身子一轻,还真被刮得没影了。

  再睁眼,容离已是在五夫人董安安的屋前。

  董安安屋里也仍亮着灯,身影映在了门上,分明还在榻上端坐着。

  容离眼睫微颤,只见那把她卷来的黑雾轻柔散去,来得急急躁躁的,走时倒是平和。

  你施的术?她小声问。

  华夙鼻里轻哼了一声,当是默认了,面色分外不悦,半晌又抬手,朝容离眉心弹了一记。

  屈着的食指轻轻弹了容离眉心一下,容离瞪直了眼,随即察觉又一股寒意涌进眉心,自她灵台缓缓沉落,风卷残云般将她奇经八脉绕了个遍,把她身子里的乏意蚕食殆尽。

  累不死你。华夙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容离抬手捂住眉心,叩了董安安的房门。

  董安安在屋里道:门未上闩。

  容离推门而入,只见董安安坐在榻上,手规规整整地撘在矮案上,手边是一杯凉透的茶。

  这一夜出了不少事,容府虽大,可丫头小厮们却都是闲不住的,一些事恐怕早传到了董安安耳边。

  董安安见到容离并不意外,还颔首道:大姑娘。

  容离见她身边连个伺候的婢女都不留,合上门说:五娘怎还不睡。

  我如何能睡得着。董安安道,她轻轻一笑,笑得格外苍白无力。

  容离看了她一阵,五娘可想过要去别处?

  董安安好似料到她会这么问,摇头道:我哪里也不走。

  若是容家就此衰落。容离打量起她的神色。

  董安安惨淡地勾着笑,我已是无处可去,嫁过人若再回娘家,多少会遭人嫌厌,且若是不回娘家,我离了容府也不知还能去何处了。

  不妨拿上些钱财,带上几个下人,去过过闲淡日子。容离又道。

  华夙在边上说:你劝不动她的。

  当真劝不动,董安安又是摇头,就算有银钱铜板,只出不进的,又能在外面待到几时。

  你当真不走?容离轻声问。

  董安安叹了一声,大姑娘不必好言相劝,前段时日我便料到府里不甚太平,如今果然,但就算容长亭去了,我总归还是走不得的,就这么走了,还得害得董家余人口舌,父母也是要被人戳脊梁柱的。

  她一顿,神色柔和地望向容离,可姑娘年纪轻轻,却是能走的,要走便走远些,可莫要再回头了。

  容离抿着唇微微颔首,模样莫名有点儿倔。

  别的事我不问,亦不想知道,这些年,我也未贪过容家什么,不过是想求一息安宁。董安安道。

  容离看着她,我知。

  董安安沉默了一阵,想了想问道:大姑娘可要在我这歇一晚,夜里凉,总归不好赶路。

  容离是不想回兰院了,小心翼翼睨了华夙一眼,轻轻点了一下头。

  董安安便去把床褥整理好,自个儿到院子里坐着去了。

  灯未熄,容离躺在床上和华夙眼瞪眼,华夙就坐在床边,她头发又长长了不少,松散的发辫垂及床沿,好似黑绸般蜿蜒而下。

  华夙就这么一动不动看她,就跟在熬鹰一样。

  容离一双眼转也不转地睁了好一阵,忽然困了,闷声说:你盯我作甚。

  看你还能把自己折腾到何种地步。华夙凉着声说。

  不折腾了,乏了。容离扯了扯背沿,遮到了唇下。

  那你倒是睡。华夙轻嗤了一声。

  容离只好闭上眼,轻声问:似乎未见你睡过。

  久未等到回应。

  屋子里忽地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阵,容离近乎要睡着了,听见耳畔传来那冰冷的声音。

  华夙道:我不能睡。

  容离迷迷糊糊地闭着眼,未能想得通,为什么是不能睡。

  身侧窸窸窣窣作响,却听不见有丁点脚步声,她陡然睁眼,只见华夙站起了身,似是要走。

  容离一愣,忙不迭伸手攥住了一角黑袍,那袍子跟这祖宗一样,俱是凉飕飕的,你去哪儿?

  华夙回头看她,将你吵着了?

  容离撑起身,双目紧紧盯着她。

  华夙索性道:我去城中把那血光去了,省得祁安被祸及。

  容离讷讷道:会碰见萝瑕和那布阵的鬼么,若是要交手,可如何是好。

  她一顿,从枕下把画祟掏了出来,掌心一翻便伸了出去,若不,你把这法器带上?

  华夙一嗤,你自己好好拿着,我去去便回。

  容离眼睁睁看着这鬼连门都不走,径直穿过了墙,在她眼前没了影。她原本困得厉害,现下是一点倦意也没有了,哪还敢睡,生怕见不着那鬼回来。

  可终归只是个凡人,她困得昏昏沉沉,身子一歪便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容离心里惦记着事,故而醒得格外快,眼一睁就同坐在边上的鬼打了个照面。她眨了眨眼,深觉自己是看错了,移开目光后又看了回去。

  华夙在床边坐着,白生生的侧颊上有一道血痕,和眉心朱砂一般红,看不够?

  容离坐起身,头晕得厉害,从锦被里伸出手,撘上了这鬼的肩,讷讷道:当真交手了,你受伤了。

  小伤。华夙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

  容离心觉这绝不是什么小伤,先前这鬼虽也被伤着,可运转鬼力便能痊愈,现下脸上这么一道划痕却祛不掉,分明不是什么寻常伤口。

  既然华夙不说,她便不便多问,省得把这祖宗问烦了。

  董安安还在院子里坐着,似是一夜未睡,眼下一片青黑,看见容离出来,摇摇欲坠地站起身道:醒了?

  容离颔首,我这就要走了。

  董安安皱着眉头,姑娘可要记得多带些盘缠。

  容离应了一声便出了院子,头也未回。

  三个丫头已不在兰院,早早便备好了马车,俱在前厅等着自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