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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氏站在屋檐下,伸手去碰了一下光,陡然又收回了手,虽不是见不得光,可碰及的那一瞬,她身上鬼气骤稀,想来若长时立于日光下,必会魂飞魄散。

  容离悄悄睨向她,佯装咳嗽地捏起袖口,掩了扬起的唇角。

  华夙平静道:她已能来去自如。

  朱氏大喜,仰头大喊出声,声嘶力竭,可惜寻常凡人俱听不见。

  聒噪。华夙冷声道。

  声音方落,朱氏猛地噤声,她大喜过望,差点忘了这位尚在院子里。

  道士剪断了红绳,自顾自把盖子压了回去,又是撒糯米,又是泼鸡血的,最后在瓷坛上贴了张符才了事,拱手道:鬼魂已走,再不会回来作乱。

  管家不疑有他,连忙道:此番有劳法师。

  这道士抚着长须,又说了些什么除魔卫道的话,摆手拒绝酬谢,两袖清风地走了,就连老管家留他吃饭也未答应,好似当真是来行善的。

  竹院这事一了,众人纷纷离去,管家虽也怕,可还是把那瓷罐给搬走了,放到了厅堂里。

  将朱氏禁锢的术法已被除去,朱氏如今不被约束,跟在容离身后步出了竹林。

  姒昭和管家一道找容长亭去了,只容离和小芙回了兰院。

  容离又咳了几声,回头道:去熬副药,好一阵没喝药了,这药还是不能断。

  小芙颔首,见空青和白柳都在院子里,这才放心走开。

  华夙走在容离身边,故而二夫人不敢近容离的身,走几步便要停一停,将这兰院打量了一阵。她被困在竹院数年,已许久未见过兰院了。

  空青和白柳见自家姑娘回来,连忙迎上前。

  我进屋歇一阵,你们在屋外守着便好。容离摇摇欲坠,快使不上气力了。

  空青只好开了门,低声道:我和白柳就在屋外,姑娘有吩咐唤咱们一声即可。

  容离颔首,朝二夫人扫了一眼,便和华夙一道进了门。

  二夫人怕极了这黑袍鬼物,一时不知当不当进这扇门,她正想退开的时候,忽见墙里穿出了一个婢女装束的鬼魂,那鬼身上鬼气稀薄,俨然刚死不久。

  玉琢道:大人和姑娘请夫人进屋。

  二夫人这才穿墙步进,一仰头便瞧见了华夙那双冰冷狭长的眼,确实诡艳冷厉,只看过一眼便叫她不敢忘。

  她猜出这一人一鬼关系非同一般,但未曾想到,她们的相处得竟分外自然,好似已十分熟络。

  华夙没有说话,坐在凳子上敛了双目,不屑于开口。

  容离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喉道:二娘不必拘谨。

  作者有话要说:=3=

  第50章

  朱氏站在屋子里,身上衣裳还是红白分明的,满头乌发几近垂地,一双眼被鲜血染红。她哪敢看华夙,动也不敢动,自上回在竹院里被撕扯得魂灵生疼后,她便对这鬼心有余悸。

  窗上还映着空青的背影,那丫头站得端端正正的,还真一动不动守起了门。

  容离压低了声音,那道士是我收买的,为的就是借旁人之手大动干戈的把竹院里那个瓷罐挖出来,二娘莫怕。

  朱氏怎会不怕,一个华夙都已够吓人了,现下小白花一样的容离还跟变了个人一般。她本以为那道士挖出瓷罐是误打误撞,不料,却是计划之中。

  容离变了太多,虽还是柔柔弱弱,可这脾性已不像从前那样委曲求全了。

  朱氏哑口无言,身上鬼气萦绕着,就连泛白的面色也变得黑沉沉。

  容离又道:我起先不知将你禁锢在竹院的,是一个瓷罐,先前我去了一趟化乌山,在秋寿庙上找到了一些书册,在书里看见了这样的养鬼术。

  你去了化乌山朱氏终于开口。

  不错,我特地去了一趟秋寿庙,二娘应当还记得秋寿庙的。容离慢声道。

  朱氏怎会不记得,若非上山祭奠,她也不会跌下马车,更不会因小产而死,这一切的源头,可不就是因蒙芫在秋寿庙上求了一签么。

  她思及秋寿庙,周身鬼气变得愈发浓重,隆隆黑烟旋身而起,近乎要将她一身白裳也给染黑。

  华夙静默不言,见状皱起了眉,叩着桌淡声道:收敛一些。

  这话说得不咸不淡的,好似一汪泉涌,劈头盖脸地砸向朱氏,哗啦一声浇灭了她心中愤懑。

  朱氏蓦地回神,身侧黑压压的鬼气顿时消减了许多,只胸膛起伏地喘起粗气。

  我料想二娘不会忘记这秋寿庙。容离从袖袋里摸出画祟,捏着把玩,二娘先前碰不得蒙芫,乃是因她身上带了从秋寿庙来的辟邪之物,我回府后悄悄进了她的房门,从她枕下和柜里摸出了几枚一模一样的红符。

  朱氏双眼微瞪,区区红符,有如此之力?

  自然是因折这符的和尚非同寻常。容离不紧不慢道。

  你取走了,那我朱氏气息骤急,额上青筋暴起,眼里杀意骤显。

  这模样何其可怖,若非容离这期间已见过不少鬼,且还有画祟傍身,定会被吓着。

  容离慢条斯理道:二娘且听我说完。

  朱氏哪还能冷静得下来,虽已身死,可满腔愤恨似还将她的肺腑烧得滚烫,她被困竹院,数年来日日夜夜俱想将蒙芫拆吃入腹。

  她被养鬼之术困了那么久,如今怨愤填心、怫郁满怀,极其容易被蒙蔽心志。

  那张牙舞爪的鬼气又从她身上冒出,一双眼越发通红,原本漆黑的瞳仁变得如红月一般。

  容离细眉微皱,将画祟握紧了,身子略微往后一仰,企图避开这近乎拂至她面前的鬼气。

  华夙冷声道:你若不收敛些,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尽失鬼气。

  她话音冰冷,不耐烦般叩起了桌案来,敲得桌子笃笃作响,乱若心跳。

  朱氏本就只差上些许就会被炼作供他人差遣的厉鬼,如今知晓大仇可报,心志顿被蒙蔽,饶是再怎么怕这大鬼,这一时之间也忘了怕。

  容离仰着身,她

  华夙蓦地一拍桌案,身上鬼气蓦地逸出,凝成了数道长索,将朱氏困缚在地。

  朱氏身上的鬼气再不能猖狂,被死死摁在了身体里,那数道长索勒得紧,近乎要将她勒得肢体扭曲,比之剥皮鬼更看不出人形来。

  被困缚在地后,朱氏挣扎不休,口中嘶叫着,眼里血光未散。

  容离下意识朝华夙看去,她不怕华夙收不住手,却忧心这鬼会为了压制朱氏把鬼力耗竭。

  华夙冷着脸,淡漠的眼里隐隐露出分毫烦闷,好似容不得他人在她面前作祟。她左掌按在桌案上,掌心与桌案相贴,手背上青筋分明,而地上倒着的朱氏也如被摁在地上,起来不得。

  朱氏挣扎了一番,周身嘎吱作响,可她已无躯壳,响的自然不是骨架,而是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