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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离没有吭声,蓦地觉得做鬼也挺好,死了便是死了,虽会受伤,但好得也快,不会像她如今这般

  盼生盼死,没日没夜守着自己的棺椁,十年如一日。

  方才府医在时,你是刻意那么说的。华夙忽地开口。

  容离眼睫一颤,颔首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他如何想,却又与我何干。

  华夙勾了一下唇角,蓦地靠近,近到咫尺,再近上一些,那冰冷的气息定要落在容离的发上。

  容离骤然屏息,一时间手足无措,也不知该往哪处瞧,就像被绳子拴了个正着,动弹不得了。

  她动了动唇,开口时才发觉嗓子半哑,怎忽然这么看我。

  华夙打量了她一阵,不咸不淡地嗤了一声,又将身子站直了,我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狐狸变的。

  容离面颊上的热意缓缓消退,自嘲般开口:我若是有这能耐由狐狸变成人,怎还会混得如此惨。

  先前是惨,华夙面上无甚神情,平静又寡淡地开口:这不是遇上我了。

  容离瞳仁一颤,垂着眼半晌才没说话,她不知遇上这鬼是祸是福,但上辈子的仇怨,约莫能报得了了。

  她住的这房离蒙芫的主屋有一段石子路,不算近,但隔得也不大远。

  那屋里的动静,华夙俱听得清清楚楚,她坐了下去,一边看着案上的市景图,一边道:你想知道他们二人在屋里说了什么么。

  容离:想。

  这倒是没有隐瞒,对着华夙的时候,她至少有一大半时候俱是诚心的。

  华夙眸光一动,又望向舆图上吴襄镇所在,屈起的食指轻叩了两下,蒙氏未说什么,约莫是痛得出不了声了,这府医倒是说了不少。

  说了什么?容离问道。

  华夙道:府医问她,旧事可有同旁人道起。

  容离弯着眼,走去抬起了镜台边的窗,寒风钻入屋中,纱账和珠帘乱卷着。她站在这,隐约能看见主屋的一角,那门是紧闭着的,婉葵站在屋外守。

  华夙又道:蒙氏说不曾,问他为何这么问,府医将你方才说的话八九不离十地说给她听。

  无妨,便是想叫他们都知晓。容离望着主屋一角,可我究竟知道多少,他们心里没底,且心中又有鬼,如此才更怕。

  华夙睨了她一眼,又道:蒙氏求府医救她,此胎若稳,可予他七百两白银。

  七百两白银容离轻声念道,原来官府未追到的那七百两,当真在她那儿。

  华夙静静听着远处动静,过了一阵,面不改色地说:府医应了下来,并说待此事一了,他便要还乡,不会再留在容府。

  容离轻笑了一声,府医怕了,管账的已被官府抓走,若他再不走,下一个便是他。她瞧见婉葵在主屋外兜兜转转,时不时和白柳瞪眼,她合上窗,觉得无甚意思,不再看了。

  华夙看着案上舆图,眼帘忽抬,淡声道:府医施了针,现下要走了。

  那便容他走。容离从窗边走开,步近木案,问道:傀儡香已经解了,蒙芫何时才会记起全部。

  急了?华夙侧目看她。

  容离摇头,但心下是觉得急的,此事自然越快结束越好,这容府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华夙看她这欲言又止的,便知道这狐狸定又瞒她了,她也不点破,平静道:静候半日,夜里她便会记起,急不得。

  这日再无别的事,祁安的道观不少,要找个道士并不难。

  容离之所以没让小芙去找和尚,是有那法号子觉的和尚在先,现下对这祁安城里的和尚半信半疑的,且先前还有只扮作和尚的鬼,如此想来,还是道士靠谱一些。

  容离琢磨了一阵,萝瑕和现下这捣起漫天血光的鬼,怕是合不到一伙。

  华夙侧目看她,何出此言?

  容离细声道:萝瑕要借凡人的阵法杀你,城中不少小鬼怕是因那阵遭了殃,可此次来的鬼物,却是想让城中遍布万鬼,再令其闷头厮杀,好造出个厉害玩意将你取而代之。

  华夙眼里无甚波澜,平静的面上甚至还多了些不屑,鬼向来独来独往,合不到一伙实属应当。

  容离讶异,可你先前不还有许多下属

  华夙轻哂:有些时候,旁人跟着你,不是敬你信你,是怕你。

  容离垂着眼,过了一阵直勾勾地朝这眉间一点朱砂的大鬼看去,慢声问:你觉得我是敬你,还是怕你?

  作者有话要说:=3=

  第47章

  华夙没应声,只静静看了容离一阵,一时不知自己在盼什么。

  怕与不怕,差别不小,敬或不敬也是天壤之别。

  夜深后,小芙才从外边回来,鬼叩门般轻轻敲响了容离的房门,似是想让姑娘知晓自己回来了,却又怕把姑娘吵着。

  容离向来睡得浅,听见丁点声音便会醒来,不等她起身,华夙便开口:你那婢女回来了。

  捂在手上的袖炉早就凉了,容离未叫白柳和空青添炭,现下入手一片冰冷,只好将其放在了一边。从锦被里出来的时候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虽说屋下生着地龙,但还是冷。

  容离把挂在帨架上的狐裘拿了下来,往身上一披便朝门边走,打开门瞧见小芙冻着一张小脸站在屋外,可怜见的。

  小芙愣了一瞬,没料到姑娘竟这么快就给她开了门,她往身后左右看了看,欲言又止。

  进屋说。容离侧身,让出了一条道来。

  小芙搓搓手,忙不迭进了屋,心底惴惴不安,像极了做贼。

  容离坐了下来,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轻声问:如何?

  小芙这才说:找了个法师,不是祁安的,问起来时说是从别处来的,道是近段时日听闻祁安不大太平,便跟着一块儿来的,我找他算了一卦,觉得这法师是有点儿本事的。

  容离点了一下头,琢磨着她的话,眼一抬,眸子里映着灯台微弱的光,近段时日祁安不大太平?他听谁说的。

  小芙摇头,抬手摸了摸脑袋,小声道:这事儿我未追问。

  罢了。容离眼睫一颤,悄悄朝华夙睨去一眼,见那鬼正襟危坐着,好似未将群鬼齐聚祁安之事放在心上,应当早有了应对的法子,故而才一副闲然且淡漠的模样。

  小芙又道:我将姑娘写的信给了那道士,道士看了之后踟蹰了一阵,我便把碎银全给他了,他得了碎银便连连点头答应,说姑娘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姑娘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容离轻轻笑了一下,柔声道:银子当真是好东西。

  小芙眨眨眼,那道士看相貌也是信得过的,我此前还找了几位,全都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信不得,故而多耗了几个时辰,现下才回来。

  无妨,找到便好,我会寻个法子,让他进府。容离捏紧了狐裘,五指细如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