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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英勇无畏(2 / 2)

他很快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对他来说,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做。

这时候,他的小厮福泉过来了。

福泉是宋南州奶嬷嬷的儿子,自小就跟在他身边,就连他被送到九黎山,福泉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两人名为主仆,实则情谊比跟有血缘关系的宋念北还更亲近一些。

福泉进来后,一如往常一样,恭敬沉默的对宋南州行了礼,方才说道:“小的有事要禀告。”

宋南州看着他一板一眼的样子,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福泉说了很多次,私底下对他不必这么多礼,但福泉是个一根筋的人,无论他怎么说,他总是谨守着主仆关系,从不逾越半分。

“你说。”面对福泉时,他的姿态与语气都很是随意。

“这几天丹霞姑娘总是来找小的,追问上元节您出府之事。”福泉说这话时,满是疤痕的丑陋的脸上就带出了几许困扰来,“您告诉过小的,绝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但那丹霞总是来问,让人很烦的。”

宋南州神色不变,甚至还笑了笑:“你觉得那丫鬟长的如何?”

福泉的疤痕脸微微一动,似有些不明白宋南州的意思,不过他从来不对宋南州说谎,因此想了想,回答道:“比不上阿花。”

“哈!”宋南州大笑出声,阿花是福泉在九黎山上捡的一只小土狗,一直养到他们下山回京。

当然,阿花也是一只母狗,这大概是福泉拿阿花跟丹霞比较的原因。

福泉对于宋南州的大笑颇有些不解,他脑子不太够用,见状更有些苦恼,不明白自己那话到底哪里说错了。

“福泉,你也老大不小了。”宋南州想到他的奶娘,面上笑意渐深,“奶娘想必很是着急,你可有看上眼的姑娘?或者奶娘看上了谁,你们不好开口的话,就告诉我,我会为你做主。”

福泉皱了皱眉:“我的脸……还是算了吧,免得把人吓坏了。”

宋南州看着他那张刀痕交错的脸,却再也笑不出来了,“这件事,让我先想想。”

……

宋南州操心着他奶兄弟的终身大事时,温香正在许老夫人的荣安堂的门口等着被她接见。

她已经来了有一会了,侍立在门外的两个小丫鬟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里,全当她不存在一样。

陪着温香来的两个丫鬟,一个叫杏花,一个叫微雨。

杏花是个圆脸杏眼的小姑娘,一笑两眼弯弯,可爱中透出老实憨厚的劲头来。

微雨是个长脸凤眼的小姑娘,却不爱笑,话也不多,沉默寡言的模样,但手脚却十分麻利。

此时两个丫鬟陪着她在门口罚站,杏花见她鼻尖冒了密密一串汗珠子,护主心切,便忍不住走过去与看门的小丫鬟协商道:“姑娘大病初愈,身子弱得很,不好在这风口吃风。米露姐姐行行好,让我们姑娘进屋等吧。”

那叫米露的丫鬟头也不抬,淡淡说道:“请姑娘见谅,老夫人久等姑娘不至,才歪着睡着了。姑娘也知道,老夫人有失眠症,又觉浅,这会儿进去,定然要吵醒老夫人。姑娘一向孝顺,想来再等一会,也是能等的。”

温香觉得奇怪极了,她要是看不出这还未打过照面的许老夫人是在刁难她的话,她就是个大傻叉了。

可是,许老夫人不是许温香的亲娘吗?

久病的女儿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她这个做娘的不但不露面表达一番母女情深,反而让人传话,要她过来请安。

她顶着日头过来了,她却又不见,把她晾在门口罚站。

这叫什么事儿?

都是亲人,许慎的兄妹情深才是正常的吧?

难道这许老夫人跟宋南州的妈一个属性?都是偏心偏的没边儿的主儿?

那也不对啊,许温香是个姑娘家,一不会跟许慎争地位,二不会跟许慎争家产。许老夫人有什么理由讨厌她?

温香左思右想,得出了一个结论——

“杏花儿,这许老夫人不是我亲娘吧?”她有意提高了音量。

安静的荣安堂因为她这话,似乎又更静了些。

杏花并非许府的家生子,是许慎换了许温香原本服侍她的那些丫鬟后,重新在外面买进来的。因此对温香这个问题,老实丫鬟杏花儿表示——

“奴婢不知道。”

当然温香问这话,也没指望从杏花儿嘴里听到什么答案来,她这么大声,当然是说给屋里的人听的。

果然,屋里传出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进来吧。”

温香笑了笑,迈着大步英勇无畏的率先走了进去。

微雨:“……”

默默收回了原本想要去扶她的那双手,也不好提醒她此时她应该还很“虚弱”才是。

姑娘生病的时候虚弱的像是随时会消失,姑娘病好了之后,英勇的像要奔赴战场的战士。

这反差,有点大。

……

温香一进门,就看见主位上端坐着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妇女。她应该就是许慎与许温香的亲娘许老夫人了。

许老夫人其实并不老,她容貌其实真的不错——不然也生不出许慎跟许温香这样出色的兄妹二人来。但常年皱眉以及抿嘴,令她额心的悬针纹以及嘴角两边的法令纹非常的深,于是愈发显得严肃古板,不近人情。

她的眼神十分淡漠,看向温香时,见温香并不行礼问安,反而睁大眼大剌剌的打量她,立刻沉了眉眼,冷声呵斥道:“病了一场,竟连规矩都忘了?”

“什么规矩?”温香可不是在装傻,她是真的不知道许家的规矩嘛。

谁知这一问,许老夫人更加生气了,眼里的冷意与嫌恶真是藏也藏不住。

她身边的老嬷嬷见状,连忙上前一步,笑呵呵的提醒温香:“姑娘,该给夫人磕头问安。”

“磕头?”温香心里是反感的,她又不是真的许温香,这头还真的磕不下去。

见那位许老夫人板着脸,高高在上的等着温香磕头,温香忍不住就笑了:“不好意思啊,我虽然病了一场,不太记得人了。但简单的一些事情还是能搞清楚的,比如这位自称是我娘的夫人,你既然是我娘,为何我病好了,你不但没有前去探望我,反而还令我拖着病体前来磕头请安?我来就来了吧,你偏又不让我进来,让我巴巴的站在门口等。这个架势,不像是希望我活过来的亲娘,反而像是要我命的后娘吧。”

她声音清脆,语速又快,噼里啪啦说完了,许老夫人才反应过来,立时气得脸色发白,伸出手指指着温香,“你!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给我跪下!”

“不!”温香十分干脆的拒绝她。“除非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我亲娘还是后娘?”

“你!你!”许老夫人喘着粗气,脸色铁青的捂住胸口。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跟傻了似的看着温香。好半晌,先前那个劝温香跪下磕头的婆子才回过神来,尖叫一声扶住摇摇欲倒的许老夫人。

“来人,快去请太医来!”又接着喊:“相爷呢?快请他回来,告诉他老夫人被姑娘气的不好了!”

屋子里立刻乱成一团。

温香趁机退了出来,领着两个丫鬟扬长而去。

……

在书房里忙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的许慎很快赶到荣安堂。

他沉着脸,眼睛飞快的扫了一遍,没有看见被罚跪的温香的身影,紧皱的眉头才稍稍松缓下来。

许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一见他,立刻哭诉道:“相爷您可来了!刚才老夫人被姑娘气的都晕过去了,这会子太医也没有赶到,可该怎么办才好?”

“姑娘呢?”许慎却问道。

张嬷嬷一愣,张大了嘴,两颗眼泪要落不落的挂在腮边,颇有些滑稽的样子。

见她半天不回答,许慎失去耐心,脸色愈发阴沉:“我问你姑娘在哪里?”

他身上那种为官多年身居高位的威严一下子释放出来,饶是张嬷嬷这样在府里十分有脸的老人,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姑娘……姑娘她已经回静宜院了。”

许慎怔了怔,这才拂袖进了内室。

许老夫人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胸膛深深地起伏着。

听见脚步声,她也没有睁开眼睛。

“母亲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许慎压了火气,声音平板的询问道。

许老夫人霍然睁开双眼,那眼睛里蹭蹭直冒的火花恨不能将许慎一把烧没了:“你千方百计救活那个祸害,就是为了让她来气死你的亲娘是不是?”

“母亲慎言,香香不是祸害,她是我妹妹,您的女儿……”

“啪!”

许慎的脸被打偏,那重重的一巴掌在他白皙的脸上映出几道清晰地指印来。

“你住口!”许老夫人红着双眼死死瞪着许慎:“她不是你妹妹!她也不是我的女儿!你故意这样说,是不是要气死我!”

许慎慢慢将脸转过来,他神色平静,眼底没有半点波澜,“你不愿意承认她,当年就不应该同意父亲将她接回府来,更不该为了讨好父亲而将她记在你的名下。”

像是被许慎说中了她最不堪的心事,许老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抓握着床头柱的手指根根泛白,浑身颤抖着。

“你!你这孽子!连你也要忤逆我是不是?你跟你父亲一样,满心满眼里都是那对母女!你们……你们怎么不去死!”许老夫人歇斯底里的叫喊道。

“父亲已经死了。”许慎依然平静,这种死水微澜一样的平静,却透露出一股子别样的悲怆来:“母亲保重身体,长命百岁,自也有亲眼看见儿子死的那一日。”

许老夫人张口结舌的瞪着他,像是看着什么怪物一样。

“至于香香,母亲不喜欢她,那就不要总见她。她身子不好,又与您犯冲,很该不必见面才是。”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许老夫人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是她名正言顺的母亲,她如今已经十七。为着她好,你就该让她敬着我这个母亲,才好议上一门亲事!难道你想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骤然转厉。

许慎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他说:“此事不劳母亲操心。”

他说罢,不再看许老夫人惊愕的神色,转身吩咐缩在门口的张嬷嬷:“照顾好老夫人。倘若老夫人有丝毫闪失,你们,跟你们的家人,就都别活了!”

“许慎,你给我站住!”许老夫人气急败坏:“你这个逆子,你就不怕传出不孝的名声,让你这相爷声名扫地?”

“怕?”许慎轻轻一笑:“母亲想毁了儿子容易得很,尽管让人将话传出去,只是母亲要想好了,他日到了九泉之下,要怎么跟许家的列祖列宗、怎么跟父亲交代。”

“你!”许老夫人这回真是气狠了,眼前猛地一黑,“你给我滚!”

……

许慎过来时,温香正喜滋滋的坐在梳妆镜前,左一眼右一眼的看镜子里那张明艳动人的小脸。

真是太完美了!

瞧瞧这完美的鹅蛋脸儿,这饱满光洁的额头,这晶亮灿然的大眼睛,这小巧挺立的鼻子,还有樱桃似的小嘴巴……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喜欢!

她不由自主的发出第一百零一声赞叹,许温香真是太漂亮了!

而她,真是撞大运了哈哈哈!

果然,经历了扳指精的苦,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身为美人儿的甜啊!

相较于她的傻乐,杏花微雨则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姑娘,老夫人都晕倒了,您一点儿都不担心吗?”杏花忍不住问。

“我都快死了,我那位娘可曾担心过?”温香撇嘴反问她:“你说,她都没把我当女儿,我凭什么要把她当我妈?无关紧要的人,我才不会担心她死活。”

杏花与微雨一脸惊骇,面面相觑。

温香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丝滑宛如绸缎的头发,振振有词的说完了,又换上忧心的神色来:“其实我还是有些担心的。”

杏花立刻露出“这才对嘛”的神色来,正要好生劝劝自家主子,不应该跟长辈这样硬顶着来,不孝的名声可是非常难听,并且很有可能会嫁不出去的,谁知就听见温香十分忧郁的开口了。

她说:“我担心许相会生气。你们俩快告诉我,许相为人怎么样?经常生气吗?可怕不可怕?还有,好哄不好哄啊?”

宋南州虽然很凶残,但貌似还很好哄的,而且他也很吃拍马屁这一套,只要她说点好听的,他就会放过她。可她跟许相小哥哥不熟啊,也不知道他吃不吃拍马屁这一套。

“香香想知道,为何不来问我?”许慎就在这时走了进来,含笑看她一眼,又扫了杏花微雨一眼。

杏花还愣着,微雨已经极有眼色的将她拉走了。

温香没想到被许慎听了个正着,脸上一红。

许温香的皮肤非常白皙,白的近乎透明。因此温香这一脸红,那透着红晕的精致脸庞宛如春花绽放,明艳的不可思议。

“你……你都听到了?”她站起身,不安的扯着腰间的荷包,不敢抬头去看许慎的脸色。

刚才把人家的妈气成那个样子,是挺解气。现在人家来为他妈出头,她也只能受着。反正,许慎要是要求她去给他妈道歉,她是做不到的。

大不了……大不了被扫地出门。

她立刻就去找公鸡兄!

让公鸡兄看看她变成了人,是如何的美丽动人呵呵呵呵!

让他后悔死当初没有顶着宋南州的怒气将她偷出去,后悔死他!

“吓坏了吧?”许慎走到她面前,温声询问道。

温香低着头,并没有看到许慎那近乎贪婪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见许慎并没有一上来就责怪她,温香好歹冷静了下来,鼓起勇气抬头,黑亮的大眼直直对上许慎的目光:“我把她气坏了,你不生我的气吗?”

许慎摇头,收敛了眸光的他又变成了温香熟悉的温润温柔的模样,“你以后不用再去荣安堂。先在府里养好身子,等过些日子,我带你出去玩。”

“我知道你很忙,所以不用你陪着,我自己可以出门。”温香听说他允许自己出门,立刻得寸进尺的说。

说完见许慎神色微怔,又有些不安起来:“难道……不可以出门吗?”

当她身为扳指时,宋南州还偶尔会带她出去放个风呢。

难道变成人了,却连放风的待遇都没有了?

那还不如就当个扳指呢。

许慎看着她惊讶复又失望的神色,忽然觉得胸口很闷,仿佛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她看他的眼睛那么明亮,懵懂的,快乐的,惊讶的,失望的……却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看他。

从前那样孺慕的,欢喜的,羞怯的,仰望的……

她果真不记得他了?

“你以前不爱出门,每次出门,都要我陪着。”许慎将失落掩藏好,才笑着说道:“你自己出门,哥哥会担心的。”

“不用担心呀。”温香连忙说道,因见许慎语气有松动之意,松香高兴之余就抓住了他的手臂摇了摇,自然而然撒娇道:“我看外面治安挺好的,常有衙门的人走来走去维护秩序。就算真的运气不好遇到坏人,知道我是鼎鼎大名许相爷的妹子,谁还敢为难我不成?”

许慎低头看她弯着眼睛笑的欢快又狡黠的模样,与从前那个胆小羞怯的妹妹,全然不同,陌生的令他忍不住蹙眉。

温香见他皱眉,下意识放开了他的手臂,失望的小声问道:“还是不行喔?”

“如果你真的很想出门,带好丫鬟婆子,还有府里的护院,这样我才能放心。”最后,许慎这样说道。

温香那黯然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忙不迭点头应道:“嗯嗯,你放心,我会带上他们的!”

因为太过高兴,她又没能管住自己的嘴:“许相小哥哥,你真好!”

许慎笑容一僵。

温香已经欢呼着跑开了:“杏花儿,微雨,快准备准备,咱们现在就出门去。对了,出门需要带什么不带?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呢?”

许慎盯着她雀跃的身影,眉头慢慢皱起来。

那种陌生感,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