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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贞娘突然回转身,用手指着他:“你再接着往下说,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不打废你我屈字倒着写。”

顾柔则盯着赵勇看。那种眼神,又冷峻,又阴沉,让赵勇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赵勇怒,呵斥:“好了!你一个男人跟娘们计较什么,全他.吗给我散了!”

……

这么一闹,女兵们总算是争到一个澡棚位置,顾柔和屈贞娘见陈翘儿心情郁闷,让她先洗,陈翘儿爱干净,洗得特别漫长,结果等她从澡棚里出来,共用盛放热水的大缸已经见底。

陈翘儿先回去睡了,顾柔和贞娘只好洗冷水澡。

为了节省时间,顾柔和贞娘两个人挤在小澡棚里一起洗,贞娘一低头,看见顾柔胸口斑斑点点的痕迹:“小柔,你这……”

顾柔心慌又羞臊,背过身去:“没,没什么。”殊不知她背上也满是这般痕迹。

屈贞娘是过来人,她知道,也没多问,两人一同洗完回了营房。

哪晓得刚回来,就听见陈翘儿跟祝小鱼吵架。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臭啊?”陈翘儿崩溃地发作,“祝小鱼,你为什么不洗澡?”

祝小鱼有些手足无措,怔怔地退在离陈翘儿最远的角落猫着,小声道歉:“对不住,俺……俺吃东西时辰太久,去澡堂的时候没水了。”她说着抬起胳膊嗅了嗅:“味儿是有点熏人,俺明天晚上就洗。”

“明天!”陈翘儿难以忍受,像阿至罗似的咆哮,“你那是有点味吗,你简直就是一泡勾了芡的屎啊!”

“算了算了。”顾柔上去劝,陈翘儿却更激动:“你没听见她说甚么吗,她说明天晚上才会去洗?你要我在这个茅房似的屋里熬到明天,你能不能痛快点给我一刀啊?”

祝小鱼愣愣地盯着顾柔跟陈翘儿两个人拉扯,轻轻咬了咬嘴唇,她手里抱着一个小布包,里头装着没吃完的鱼干。

屈贞娘过来,给祝小鱼递了条帕子,方才她用自己的饮水弄湿了帕子:“擦擦吧,白天流了那么多汗,擦了睡晚上也舒坦些。”

“我当真受够了,”陈翘儿崩溃地摔枕头,在通铺上一遍遍摔,一遍遍砸,“我想回吴郡,现在,立马!”

祝小鱼突然说:“翘儿姐你不要走,俺当真不是故意的。”

陈翘儿马上瞪红了眼,冲着她,一字一顿地道:“臭味不会因为你是无心的,就减轻一分一毫。”她咬牙切齿,把最后四个字从牙缝里呲出来。

“行了,”顾柔提高声音,“你不是月信吗?早点儿歇着吧,生气一会更疼。”屈贞娘也道:“是啊都歇了吧,明早还练操呢。”

陈翘儿气不过,咕咕哝哝地拿回自己的枕头放平,嘴里念叨:“臭得简直不像个人……难怪爹妈都不要。”顾柔马上盖住她的声音:“熄灯了睡觉!”

角落里正在举着咯吱窝擦拭的祝小鱼,听见翘儿这句话,忽然停了下来。她愣住了。刚刚陈翘儿冲着她大吼大叫她没有落下来的眼泪,这个时候突然间汹涌而至,淅沥哗啦落了满脸。

报更的锣响了,顾柔下床,吹熄了油灯。

……

第二天天不亮,新兵们被号角吵醒,校场集结。

阿至罗给所有人展示军队的口令和相应的动作,要求以什为单位,日落前练到整齐划一。并且,他还宣布了一套连坐制度——但凡有一个人动作不能统一,整个什队的兵都要一齐受罚。

总共就十一个什队,结果一天下来,顾柔她们什队受罚最多,还要被留下来加练,不练完不准吃饭。

其中唯一的原因就是,祝小鱼左右不分。

行军跑步的时候,别人抬左脚,她偏要抬右脚;别人抬右脚,她又抬左脚。顾柔教了她几十遍,她终于能够跟大家一起抬左右脚的时候,突然又来了同手同脚,而且怎么都治不好。顾柔快给整疯了。

队伍里几个人都很泄气,焦躁、失落、抱怨……各种情绪。陈翘儿月信还没过,在烈日下面练了一整天,太阳落山又被加练不准去吃饭,简直是伸长了引线的小炮仗,就差最后那一点开炸。

“哎呀小鱼啊,你专心些,咱们大家伙都饿了。”屈贞娘也有点受不了了,肚子饿到发痛。

祝小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茫然又惶恐地望着众人,两只手攥在一起,反复来回地抠着指甲,直到指甲印发白,她还是没能想明白,为什么自个这么笨,总是拖大家的后腿。

“顾柔,你们伍队怎么回事,一直在拖累大家。”赵勇过来了,他是什长,整个十人什队全部被拖着不能用饭,他心里有火,而且,那天澡堂的事顾柔折了他面子,他心里记恨上了。

他不记恨闹腾最凶的陈翘儿,也不记恨动了手放狠话的屈贞娘和向玉瑛,他就记恨顾柔拿捏自己的那一下——在他看来又凶又阴的一下子,在他最趾高气昂的时候,以一个世外高人旁观的姿态冒了出来,狠狠地打击了他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