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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下山(1 / 2)





  血迹干涸,纹路扭曲挣扎。

  盈川麻木地将血蝴蝶碾碎成泥,看起来一触即溃。

  朴新双膝跪地,手中剑裹着黑色的污迹插入地里,头耸着,已没有力气喘气。

  身旁的小婵早就瘫倒,小邦脸埋在土里,手指无意识地抽动。

  有声音微弱地唤,“姑姑。”

  柳月眉头微松,安抚沉浸在噩梦中的百合,“别怕,你们都活着,姑姑来了。”

  盈川抱着剑立在门口,一言不发。

  柳月医治好百合,走到外间。

  “你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若不是你给的防身咒,他们已经死了。”

  “灵气复苏,妖物横行。他们就算不拜入蜀山,早晚也会遇到妖。他们拼了命也要救人,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愿意呢。”

  “盈川,不会有准备好的时候,你让他们下山游历没有错。”

  盈川哽咽,“我怕她们和三师姐五师兄一样,只有我活着。”

  “我应该先杀了那些妖,再放他们下山。”

  柳月叹息,抱住她,“我陪你去杀。”

  那场惨事过去月余,小邦伤好后,在秘境里待了半月。

  他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湖边发呆。

  柳月和狐狸精在边上摆了棋局,谈笑风生。

  小邦想,人有恶人,妖有善妖,没什么不同。

  他以为自己很坚定,每回都和阿爷说,自己要当大侠,游走世间,除暴安良,不愿做太子。

  那些人,袭击他没有错,成王败寇,复仇雪恨都该是他应得的。

  朴新,银莲,百合,杜鹃,有生,还有小婵,他们是并肩同行的伙伴,被他牵连,也是躲不过的事情。

  到底是哪里不对,是什么让他如此难安。

  柳月落定棋子,狐狸精咬着爪子,冥思苦想如何破局。

  青雀破界而来,柳月打开看后,唤小邦,“小婵和朴新醒了。”

  七人当中,大家受的伤几乎分不清谁轻谁重,堪堪保住性命而已。

  百合和小邦恢复得最快,再后是有生,她灵力在几人当中不高,被杜鹃牢牢护着,情况不算太差。

  唯有小婵和朴新,一直咬牙坚持到姑姑赶到,随后迟迟未醒。

  蜀山的日子仍旧宁静,姑姑分发给他们更多的护身符。

  七个人里,六个成天泡在藏书阁,偶有出门便是去往秘境与妖练手。

  勤勉好学,不仅意味着自保,还能救人。

  蜀山的道义,姑姑讲过,等真正体验过才清楚,那是多么的沉重。

  蜀山和青城坚守了千年的道义,在一百年的争斗中化为乌有。

  总要有人挑起担子,杀掉那些作恶的妖。

  小邦熬了又熬,终于请辞,他该下山。

  “姑姑,我不能学了。”

  盈川预想过这天千百遍,要怎么样说话才能叫小邦少承担些压力。

  她温柔地笑,“你身上的毒早就解了,去吧。”

  小邦拱手施礼,盈川从不许他们磕头。

  “姑姑,将我学的术法除了吧。”

  盈川拒绝,“小邦,我不会这样做。那些规矩早就随着蜀山的覆灭一起消亡,你得有保命的手段。以后秦王要做的事情做成,你也用不着术法了。小邦,你是好孩子。”

  小邦泪流满面,“好。”

  蜀山的第十一条规矩,蜀山弟子为帝王者,剥去灵根。

  分别的时候,不像想象的那样,掉眼泪抹鼻涕。

  大家很平静的一起吃了午饭和晚饭,然后在蜀山,他们常去的河,常走的山,走了那么一遭。

  这时节蜀葵开得很好,重瓣的直挺,单瓣的一从,粉色黄色还有深紫色,都很美。

  天空中飞过的灵鸟是吉祥如意的玄鸟,传言说看见运气会很好。

  蜀山的天气仿佛到了雨季,一连淅淅沥沥下了大半个月雨,于是草里头冒出好多菌子。

  大家顾不上捡,仍旧说笑,只是间或有声“唉”,或者“好惆怅啊”。

  他们最后走到锁妖塔前,废墟仍在。

  锁妖塔阵法复杂,非一日两日功夫能复原。

  小邦捡了片碎瓦,放在腰间的荷包里。

  他这样,才叫小婵相信,他是真的要走,不会再以蜀山弟子的身份回来。

  小婵有时会想,蜀山是不是她最后的归处,总有人会下山。

  天涯路远,先走的人和后头的人距离不知道会有多远。

  他们学了御剑飞行的术法,有传送的法器。可是大家都知道,下山不是游历。

  小邦有自己的事要做,长大带来的明明不是必须却让人逃不过的事,让他们分散,也让他们很少有机会再见,由不得人不感伤。

  杜鹃的难过是淡淡地,他站在人群外,看小邦和大家说笑如同往日。

  从今天晚上开始,他就是一个人住。他们虽有各自的屋子,但两人总是一块做夜游神。

  孤独,他最不想的就是孤独。

  也许,他也该下山,寻个良善的女子,生儿育女,成家立业,拥有属于他的热闹。

  他想得很清楚,想要个家,然后有自己的亲人,是那种世事变幻割不断的血缘至亲,道法也讲不明白的羁绊。

  小邦嘻嘻哈哈,做出鼻孔朝天的倨傲样,“我学术法是为了一统天下,完成我秦家霸业,如今学了术法反倒处处引来陷阱,小命都不保了,还怎么青史留名,学什么学,本太子回家继承江山去。”

  有生像往常那样讽刺道,“我看你还是别太得意忘形。”

  终究说不出不好的话,她哼了一声背过身。

  小婵垂下眼,极力克制泪意,伪装出平静。

  小邦一一拥抱,扛着好大个包袱,沿着石碑下的石板路,向山下走去。

  在人影消失下山头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朝小邦大叫:“保重。”

  有生眼睛通红,她跟着柳月学卜算,今晨为小邦占了一卦,中吉。

  修道,原来是将苍生的福祉与个人的命运相连。

  小邦只是求道的方式与他们不同。

  枯蓬的草木挡不住天下烽烟,渝州城几回萧瑟,几回繁荣。

  秦太子被刺杀,反叛暴乱层出不穷。

  刚刚稳定的新朝气象再次成为一盘散沙,秦王病重,太子领兵出征。